12月24日

“愛情從好奇心開始萌芽”

這種說法的支持者在人群中應該不算少數，不過17歲的高中生馬智郁還過于年輕，難以警覺地體會那種由探知欲開始的微妙情感變質。她尚且處在過于看重顯著外在表現的年紀，熱衷類似英雄救美這樣刺激感官的劇情。所以當作為警察的河無念将她從自殺的欄杆上撞回來時，沖擊的力度帶來的非常深刻的被拯救和被重視感就在馬智郁年輕、經驗尚淺的生命裡留下了難以忘懷的第一印象。

而在回饋方面，她又生來是個天賦超群的感情富人，無論是信任、好感或者是傷心懷疑之類的情緒，她的眼睛都藏不住。他人的一點舉動，也如同投下一顆石子，在心口蕩開一陣漣漪般的波動——她回報給人的總是遠超自己獲得的。

一件事都是具有兩面性的，當馬智郁習慣于慷慨地揮霍着自己的情感時，反而使自己陷入了一種遲鈍不覺的境地。這并非一種責怪，可以說是她的感情太純粹又直白，在顯得其他人畏縮的好感不值一提的同時，也掩蓋了一些有關自己的細微觸動。于是仍将自己置身于單戀情節的馬智郁也就輕而易舉地忽視了與柳泰武第一次對視時一瞬間觸電般的感覺，把它歸咎于一個藝術家的瞬間靈感，而非一見鐘情的好感和吸引力，又或者……對危險本能的警示之類的。

“素描模特…”馬智郁直勾勾地注視着對方，“你有興趣當嗎？”

得抓住他，她想。

當鏡頭随着她的目光轉向對話的另一位主角時，沒有人會質疑這個帶着聖誕帽發傳單的年輕人的友善和帥氣，面對馬智郁的提問，他似乎意外了一瞬，又露出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在馬智郁誤以為這個笑是面對意料之外的搭讪時流露的無奈而緊急補救解釋時，柳泰武卻是被身份置換的感覺逗笑的：明明他才是獵手，在看到她的瞬間就确定會是今天最符合他心意的目标。但走到她面前時，馬智郁眼睛裡閃爍的光卻仿佛将他鎖定了一般。

不過獵物終究是獵物，對于主動跳進坑來的兔子，他很難不露出志在必得的笑。

【got it。】

在他這麼想的瞬間，就出現了打斷他們倆的不速之客。柳泰武奇怪地看着從馬智郁身後走出的和尚，女高中生加老和尚的聖誕節搭配讓他這個psychopath都有點好奇。

【現在的高中生會和和尚一起過聖誕節嗎？】

新鮮感使得他沒有什麼被破壞行動的不悅，柳泰武帶着微笑目送着咋咋呼呼地朝着他揮傳單的馬智郁被拉走。

而且不是說，會來咖啡店找我嗎，柳泰武想，倒還挺有趣的。

放在愛情戲劇裡，這會是一個很好的開頭：聖誕的萍水相逢，彼此留下的不錯印象，最後埋下後續見面的伏筆再匆匆分别，是非常吸引觀衆的設置。但對于柳泰武來說，什麼都不能掩飾這是一次有點失敗的獵物物色。

于是在避開巡警騎上摩托重新尋找第一個目标的時候，風已經将奇怪的女高中生吹出他的腦袋，再按照岬童夷的手法實施完成第一次之後，這個聖誕夜小插曲早已被他抛之腦後。柳泰武轉而回味起女人面對死亡的哀求聲和身體戰栗的觸感，他把心思放在案件的報道，看警察的樂子以及計劃下一回的手法上。

所以當兩天後，看到捧着保溫杯四處張望的馬智郁走進咖啡館，柳泰武确實升起一點真誠的心情起伏。

【看來，很有緣分啊。】

預料之外而使人感到高興的事，普通人一般定義為驚喜。或許是這種近似正常人的心情所緻，又或許是還處在第一次作案的滿足感之中，柳泰武上前搭話的時候沒有需要被克制的壞想法。他們倆之間的第二次見面和其他每一對有緣重逢的年輕人一樣輕松而愉快，而很快馬智郁給了他一個真正意義的驚喜：

她邀請他做漫畫中精神變态者的角色原型。而她的漫畫正是以岬童夷案為素材的。

柳泰武緩慢地眨眼，看來她是一個很敏銳的人呢，怎麼說來着，透過現象看本質啊。

“怎麼會我的網絡漫畫一問世，就有一模一樣的事在現實中發生呢？”馬智郁感到有點困惑并且生出了一種既得利益者對死者的愧疚，但更多地是出于新奇和興奮而發出這個疑問。她不由自主地對這個還隻算陌生人的咖啡師表達了自己有點輕率的想法。他看起來是那樣的親切、溫和，值得信賴又帶着點同齡人的可愛，讓馬智郁相信他決不會對這個不成熟的問題進行批判。這樣的人作為精神變态的原型才會更精彩吧。

柳泰武忍不住笑了，好像在馬智郁面前他本來就是個愛笑開朗的年輕人似的。他在心裡想着她的網絡漫畫的發布。

哇，可以說是他們在同一時間在對同一件事進行自己的實踐呢，簡直像是通感一樣。他們倆都是岬童夷的模仿者。

“命運吧。”他玩笑一般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啊，這個說法我喜歡，雖然和殺人犯扯上命運還是有點讓人不爽 ”馬智郁興緻勃勃地展示自己本子上的草案，“看，這個是要抓捕哥哥的刑警，怎麼樣。”

柳泰武低下頭，馬智郁很擅長抓獲人物特征，這張熟悉的面孔讓他停頓了一下。

【居然是河無念嗎…？看來真的很命中注定啊，這可是意外之喜。】

“雖然有點粗糙，不過這也是我們瘋和尚的魅力……”馬智郁的手指在畫紙上的臉打圈，任誰都能看出來她的偏愛。

柳泰武若有所思地看着馬智郁：“瘋和尚嗎？這位刑警也要設定成瘋子嗎？”

“啊！”馬智郁擡頭，“精神變态和瘋子警察，這個很有意思啊！”

柳泰武一下子就笑了，明明長得很純良，這樣笑起來說話卻意外的有種幼稚的惡意：“那我當，如果隻是我一個人做壞人的話才沒有意思呢。”

他自認為對話結束，站起身就要離開，卻被馬智郁急急地伸手攔住，不過在柳泰武告訴她剛剛她畫下的那個刑警好像從窗邊走過時，趕着要離開的人就成了她了。

這是一場讓雙方都挺愉快的交往，雖然開始和結束都非常倉促：

馬智郁因為河無念匆匆地趕來，又因為河無念匆匆地追出去。但兩人都在這次談話中感受到了值得驚喜的部分。柳泰武收獲了和他“同源”的漫畫，還發現了馬智郁與河無念的關系親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值得利用的點。

而馬智郁則想到另一個方面上：命運總會為幸運的藝術家分配一個缪斯。馬智郁喜歡柳泰武對她問題的回答，也為他的提議感到滿意，甚至再一次爆發了很多靈感。

【這麼看來的話，泰武哥哥或許能成為我的靈感源泉呢，能這樣重逢真是太好了。而且距離第一次見面才過了兩天而已，簡直是上天注定的屬于我的素描模特。】

馬智郁由衷地感到開心，自從平安夜的那一次碰面之後，她就以對方的臉設想了許多後續的劇情，隻不過苦于沒有商談得到準确的答複而不能實現。本來馬智郁是有想着要立刻把他給找出來的，可是河無念總是攪亂她的心情想法，平安夜那天白天居然在大街上被人用刀捅了，害的他們在醫院過了這麼美好的節日。結果更加令她震驚的，是受着傷的河無念居然還急着要見那個害他被捅刀子的女人。雖然不清楚整件事的經過，但敏銳的情感雷達讓馬智郁警鈴大作，誓要看好自己的單戀對象，才完全顧不上心儀的素描模特這件事。

雖說這次她也并不是為了見柳泰武才特地來這裡的，但把約見瘋和尚的地點定在這個在傳單上看到的咖啡館，或許确實有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