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月悄然來臨之際,馬智郁和柳泰武的關系更加穩定了。
即使對一段友誼來說,一個半月仍然是非常短暫的時間,但馬智郁對柳泰武的信任程度已經達到了關系圈排行榜名列前茅的地步,甚至可以和河無念分庭抗禮。他們聊天的話題不再僅限于漫畫和案件,更多地讨論起自己本身的喜惡和觀點,這種變化使兩人短信聯絡的頻率直線上升。
對柳泰武來說,一開始他隻是順着馬智郁心意随便談論點什麼,但随着交流的增多和深入,他不可避免地對馬智郁暴露更多自己的想法,這同樣是他的初次體驗。
柳泰武之前聊天的時候并沒有騙馬智郁,他還在上學的時候确實是有過“朋友”的。隻不過那個年紀的中學男生,往往不在意彼此交談的内容,像一群缺乏成熟大腦的動物們,柳泰武并不關心他們讨論的誰打遊戲更強,誰跑得更快或者班上某個女生的發育程度之類的話題。說到底,柳泰武本就沒有朋友的概念,他無法理解這種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積極的關系,曾經和他算得上親密的人隻有母親,那也是他唯一真正依賴過的人,但這也終結于十二歲時的舉動。柳泰武就此意識到,即使是大衆歌頌的母愛,也不會成為他的救贖,母親就此将他放棄了。
而馬智郁在交談中顯露出的形象,比起他毫不在意的朋友,更符合他心目中“母親”的形象。雖說她有着旺盛的表達欲,但意外的也是一個很好的聽衆,性格跳脫和年輕沖動并不妨礙馬智郁尊重朋友的觀點,尤其是一個在她心目中有着悲傷過去的敏感的哥哥,她不會輕易地否定柳泰武,一如柳泰武為了取得她的信任所做的那樣。因此,在不透露psychopath本質的基礎上,他不知不覺地在敷衍中加入了許多自己的真實觀念。不過柳泰武自我感覺良好,認為這些小話題無傷大雅,隻是用來培養馬智郁對他的感情,對他本身不會有什麼影響,何況他還沒有完全把那個“情侶計劃”抛之腦後,總是得做出一點實際行動的。
[瑪蒂爾達:哥哥!我媽媽又要喊你來吃飯,我就直接說你沒空了!就那麼點時間要喊幾次呀?!!媽媽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挂你身上!]
柳泰武放下手中的書,垂眸被她跳躍的文字逗笑了。
[柳泰武:這麼說真讓我傷心,難道瑪蒂爾達不希望多見我幾次嗎]
[瑪蒂爾達:真是的哥哥!我說了不要總是這樣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媽!你一來肯定又要柳女婿柳女婿的喊!而且哥哥不是更喜歡甜的嗎?]
[瑪蒂爾達:說起來聽客人說附近有一個超級好吃的鯉魚餅攤子!下次要是來咖啡館見你我會帶給你的]
【記得真牢……】
柳泰武嘴角的笑又加深幾分,繼續打字回複。
[柳泰武:我不過是随口說說的,其實沒有特别偏好,主食又不能總吃甜,不過真感動瑪蒂爾達記得這麼清楚呢]
[瑪蒂爾達:感動的話就少戲弄我一點吧!這樣下次來我會給你帶上滿滿一盒鯉魚餅的!]
“哈哈……”意識到自己笑出聲的那一刻,柳泰武快速地收斂起自己的表情,馬智郁不過是在意關心那個不存在的溫柔咖啡師而已,為什麼會逗笑他?這個問題不知道哪裡惹到柳泰武,他的心情瞬間不滿了起來。
[柳泰武:還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呢?瑪蒂爾達都好久沒來了吧,漫畫也是,進度比之前緩慢多了。]
這件事馬智郁自己也在苦惱,繪制着不完整片段的素描本還鋪在桌子上,她沒有多想就回複道:
[瑪蒂爾達:畢竟瘋和尚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也沒有案件發生,因為這個漫畫熱度也低了不少來着,所以想着要寫出更精彩的下一案來着,不過還沒有想到怎麼結合之前的案件改編…]
[瑪蒂爾達:真是苦惱啊…我在想會不會是太依賴現實案件了]
[泰武哥哥:别想太多,瑪蒂爾達畫到現在很大程度上還是憑借實力,也不是誰都可以把現實案件改編得這麼合适的]
[泰武哥哥:至于河警官,你怎麼知道他被關押期間沒有發生案件呢?說不定是地點太偏僻沒被警察發現,搞不好過不了幾天就會被翻出來,河警官的嫌疑自然就解除啦]
馬智郁撇撇嘴,她是越來越發現柳泰武隐藏在表面下的惡趣味了,每一次她都表示期盼不要再發生案件,但他似乎唯恐天下不亂。
不過也是,如果柳泰武隻是一個單純的親切哥哥,也不可能提出瘋子警察和各種劇情的想法了,更何況他老是捉弄自己的做法可算不上溫柔。但這樣的柳泰武,馬智郁覺得充滿吸引力,相處起來也很輕松,是一個有趣的朋友。于是她決定不和柳泰武計較這些小問題,略過這個話題:
[瑪蒂爾達:大概是時間久了吧,我也沒有那麼擔心瘋和尚了,哥哥還有大家都說他有計劃,我也不想管那麼多!但是瘋和尚肯定什麼都不會和我說的,所以出不出來都一樣!]
[泰武哥哥:哦?]
【“哦?”是什麼意思啊…我的話那麼不可信嗎?!我哪有表現得有那麼離不開瘋和尚,怎麼說我也是一個開始工作的獨立漫畫家吧…】
馬智郁有點不服氣,但還是老實地承認:
[瑪蒂爾達:好吧!當然不可能完全沒有一點挂心吧!但是我感覺自己最近也獨立了很多啊,沒有那麼想追着瘋和尚跑了吧!]
[泰武哥哥:嗯,也是沒辦發的事情呢]
【這個回答…完全在敷衍我吧……】
馬智郁賭氣地不再回複,不過她這段時間确實沒有之前那麼依賴河無念,對方關在看守所見不到面這個客觀條件是一方面,她的社交圈擴大又是主觀原因上的另一方面了。
【哎呦,說什麼擴大呢……隻不過就是泰武哥哥和瑪利亞姐姐兩個人而已,不過兩個人都太可靠了,所以才讓我感覺很好吧…和這樣的兩個人說上話交上朋友,是不是說我也變得更成熟了呢?】
馬智郁隐隐有些翹起尾巴的得意,但在看到桌子上的素描本時立刻萎靡了下來。
“哇啊啊啊——真是的—想不到啊——”她大喊一聲趴在桌子上。
【要不然去見見泰武哥哥吧…不然一下就開學了…還有瘋和尚也是,到底什麼時候能出來呀?!現在溜也溜不進去了…】
馬智郁歎口氣,摸摸本子上也被關在看守所的刑警角色,還是坐直了身子重新振作起來。她開始綜合自己最近從各方獲得的信息,梳理起現實案件的時間和大家的推測。
【泰武哥哥,警察大叔還有瑪利亞姐姐都是瘋和尚有預謀派,對應到漫畫劇情的話,這幾個人也分别是真兇,同事和心理醫生……真兇肯定是對立面,如果他推測出追蹤自己的刑警想要将計就計進入治療看守所調查自己絕對會有所行動…啊不對…我的漫畫設計得不是模仿犯啊…】
馬智郁因為現實條件和漫畫背景設計不同卡殼了,她思考着怎麼圓回這條線。
【還是說幹脆不要這條線,就像泰武哥哥假設的那樣,讓他還關在牢裡的時候發生案件,這樣嫌疑解除,主角被釋放就可以繼續推動案件了…雖然有點可惜像瘋和尚的治療所潛伏計劃這麼精彩的劇情沒辦法設計進來…】
思緒調動着筆尖在紙上工作,樹林、雪和女人的屍體浮現在畫面上,這是接上了之前那一話,也就是柳泰武提供了很多靈感的第三案。死者是剛結束面試的理發師,作案手法和小細節來自柳泰武,案發現場的一些設計則來自之前的岬童夷案件。
【不過要怎麼被發現呢……屍體……登山者意外發現好像太無趣了啊……啊!】
聯系到先前沒能繼續進行的真兇了解主角計劃的劇情,馬智郁自然而然想到了讓惡趣味的精神變态殺人犯捉弄警察的劇情,一個會故意以敵對警察身份向媒體爆料的家夥,一個設計讓警察被誣陷為真兇的罪犯,自然也會因為這個看中的對手遲遲無法出來感到無聊,于是自己向警察暴露第三起案件。順着這個思路,馬智郁很快補上了劇情缺失的那塊拼圖,完善起漫畫分鏡。因為時間有點趕,她把其他事情全推到一邊,專心緻志地進行繪制,等放下筆休息一會時,金女士也從炸雞店關門回家了。
【居然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詫異了一下,馬智郁站起身迎接媽媽,金女士先急匆匆地快步過來拍打她:“真是的,沒眼力見的家夥,怎麼就今天不來店裡,手機也沒個動靜!”
莫名其妙挨批評的馬智郁一陣委屈:“什麼呀媽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