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後的同學聚會,很多時候,追憶往事隻是名義,真正目的是炫耀。
聚得越全,這種可能性越大。
今天這場就很全,聽組織者熊立說,除了兩個在國外定居,一個在保密單位工作聯系不上的,基本都來了。
于是炫耀從一進門就開始了。
A市一中是A市第一重點,自然,這個學校畢業的學生大多是人中龍鳳,光是飯店門口的豪車就看得人眼花缭亂。
有自己創業,公司已經上市的,挺着個大肚子,頭發自中心開始逐漸稀疏,隐約可見老闆風範;
有體制内風生水起的,一身中山裝,大背頭小眼鏡,手裡捧着保溫杯,一開口就是“你說的這個事我明白,隻是現在有規定……”;
還有在知名大廠做到高管的,一身精英範,出口一句話裡夾帶30%的英文單詞,十分鐘裡接了兩個公司電話,然後感歎要不是剛買了套别墅自己才懶得給公司當牛馬。
連當年成績相當普通的熊立,現在都在一家文娛宣傳公司做到了經理級别,有好幾個同學熱切跟他交流,想要幫自己公司推廣宣傳。
“哎,鐘毓,你當年高考可是全校第一,這麼多年不來聚會,在哪高就呢?”一男人問。
鐘毓仔細瞅了瞅對方,在腦海中搜索了半天還是沒能想起這人的名字。
她還沒開口,熊立先接了話:“鐘毓現在在十二中當老師。”
場内一片寂靜,先有個女同學搭話:“當老師很好啊,不過怎麼沒去一中啊?”
“一中很難進的啦,”有人接話道,“教育行業比我們想象得卷得多。”
最先發問的人很大聲地嗤笑了聲:“卷?你說哪一行不卷?我招聘司機都要碩士以上,社會如此,努力是生存之道,躺在舊時榮譽上不往前看的人是會被時代遠遠甩在身後的!”
他說着看了一眼旁邊喝紅酒的熊立,熊立搖晃着酒杯,雖然嘴上說着:“何必說得這麼過分?”但臉上帶着笑意,并沒有一絲半點真的覺得他說得過分的神色。
好奇怪,鐘毓想,她印象裡沒有和高中班級裡的誰結過仇吧?連熊立在她印象裡也是情商高性格好的那一挂。
怎麼突然之間變成了俗套電視劇裡最刻闆的炮灰反派?
“做老師起碼有編制,還有寒暑假,多好,”女同學打圓場,“是吧鐘毓,我當時大學畢業也想留校做老師的,可惜沒成功。”
鐘毓笑笑,坦白道:“做老師是挺好的,不過我現在已經辭職了。”
熊立手裡的酒杯定住了,半晌,他很關切地看過來:“你跳槽了?去哪了?”
“是辭職不是跳槽,”鐘毓沒覺得有什麼羞恥的,她的表情平穩又淡定,“準确來說我現在是無業。”
在她石破天驚的發言之後,現在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最早嘲諷她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還想追問什麼時,熊立瞪了他一眼止住了話,之後大家換了另一個話題,氣氛重新其樂融融起來,而熊立略過衆人,坐到了鐘毓身邊。
“怎麼會辭職的?”他柔聲道,主動地拿起一遍的紅酒幫鐘毓杯子裡倒。
鐘毓伸手擋住了杯口:“謝謝,不用了,我最近有些感冒,出門前剛吃過頭孢。”
熊立放下酒瓶,臉上是很抱歉的神色:“剛剛王偉的話你别放在心上,他那個人有時候說話不過腦子,嘴巴是壞了一點,不過沒有壞心思的。”
“沒事。”鐘毓想,原來那個男生叫王偉——誰是王偉來着?
熊立沉默了幾秒鐘,而後轉開了目光,聲音放輕了:“他也是知道過一些我們之前的事情,所以有些為我打抱不平——我跟他解釋過了,當年我們的事情很複雜,不單純是誰的問題,他不聽。”
鐘毓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向他:“複雜?不複雜啊,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麼事。”
熊立臉上的表情滞了幾秒,旋即笑起來:“對對,不複雜。”
鐘毓還想說什麼時,突然傳進耳朵的一句閑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要說A一中畢業生,混得最好的果然還是溫斯年,”一個男生贊歎道,“我高中時隻覺得他有點小帥,現在不知道是成熟了還是動過臉了,感覺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是你以前眼瞎吧,鐘毓想。
很快有人說出了她的心聲,從前被私下評為班花的劉甜甜撥了一下斜披的大波浪:“我看是你記錯了吧,學長上學時就很帥,我有次校園廣播采訪他,近距離看過,真的特别帥,很青澀的少年感,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男生嬉皮笑臉開玩笑:“我記性好着呢,隻是不記男人,我就記得甜甜是最好看的。”
劉甜甜白了他一眼,繼續道:“可惜啊,我高中膽子太小了,沒敢跟學長表白,不然就算談兩個星期戀愛也好啊。”
有人慫恿:“現在也不晚啊。”
劉甜甜笑罵一句:“現在人家是大明星了,我頂多算個粉絲,開什麼玩笑。”
衆人讨論起了溫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