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又坐下,如此反複了好幾回,突然營帳門簾被拉開,謝文淵走了進來。
“吳老軍醫又跑你這兒訴苦了?”
謝媛點了點頭,道:“也不算訴苦,他說得都是事實。”
“可是事實,也不一定全是真相。”
“這正是我苦惱的!”謝媛愁悶地看向謝文淵,問道,“小叔,我快到忍耐極限了。”
謝文淵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她。
“看看這個?”
謝媛趕緊接過,随後揉了揉額角,癱在椅背上,聲音都有些有氣無力。
“小叔,你們文官都有八百個心眼子嗎?”
謝文淵微笑,糾正道:“主帥,我是武将,你的部下。”
謝媛:“……”
“林副參将那裡怎麼樣了?”
謝文淵搖了搖頭,道:“目前沒看出什麼異常來。”
“怪了,不是他,也不是趙隼,那到底是誰在中間攪混水。”謝媛咬了咬後槽牙,兇狠道,“若是讓老子抓到了,亂棍打死!”
“阿媛,你現在是主帥,穩重點。”
謝媛冷哼一聲,道:“我還不夠穩重嗎?換我以前的性子,早将他們全拉出來揍得哭爹喊娘了。”
謝文淵搖了搖頭,他知道謝媛現在心中憋了一股悶氣,安慰道:“是人是鬼總有露頭的一天,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以守待攻,再撐一撐,等援軍。”
“恐怕……難呐。”
謝媛歎了口氣,攤開邊防圖,指了指幾處,道:“鳴風谷已經算是易守難攻的了,雖數日前傷亡過半,但這幾日南蠻的攻勢一日比一日猛,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鳴風谷尚且如此,其他哨卡可想而知。”
謝媛眉頭緊擰,繼續道:“小叔,在京城大軍前來支援前,鳴風谷和其他哨卡據點,隻能靠我們死守。”
“大丈夫生于天地,受命于君,舍命于百姓,死亦何懼。”
謝文淵拍了拍謝媛的頭,道:“何況,小叔相信我們的玉弧将軍,你可是我們的常勝将軍,不,現在是主帥了。”
“小叔……”
謝媛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倏然營帳外吵吵嚷嚷,夾雜着吳老軍醫氣急敗壞的聲音。
“郭仇春,你小子不要命了!?給我滾回來!哎喲,氣死我了!你給我等着!”
吳老軍醫一手按着後腰,氣得吹胡子瞪眼。正準備對身邊圍過來的将士開罵,忽然感覺不太對勁,四周一下變得安靜極了。
“見過主帥!謝将軍!”
一名營長小跑過來,朝謝媛與謝文淵抱拳,随後虎着臉對身邊的士兵揮手道:“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都給我滾回去練兵!”
小兵們紛紛朝謝媛行禮後,一散而開。
謝媛微微颔首,看向吳老軍醫,問道:“怎麼回事?”
“郭仇春那個莽夫,也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抓起他那把破刀就沖了出去,說什麼是他對不起手下将士,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替活着的人殺出一條血路。”
吳老軍醫說完,謝文淵臉色陡變,立刻追問道:“他是一個人?”
“出去是一個人,誰知道回來是幾塊!”吳老軍醫冷笑一聲,“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愛惜,就算是神仙也難救!死了好,最好死外面,别回來霍霍老頭子我!”
這話說得屬實有點難聽,謝文淵沒忍住開口道:“吳老軍醫,您……”
“您什麼您,話帶到了,老子走了。”
吳老軍醫衣袖一甩,背着藥箱轉身離去,謝文淵歎了口氣,對謝媛拱手。
“主帥,屬下這就去将郭副将帶回來。”
謝媛擡手制止:“不用了。”
“可一不可二,機會我給過他了。”謝媛深吸一口氣,微微握緊拳頭,冷聲道,“鳴風谷不止有一個郭仇春,鳴風谷後面還有無數手無寸鐵的百姓。”
謝媛的意思,謝文淵懂了。
這次郭副将如若一去不回戰死在外,他們也不會再為他一人之莽而牽連其他将士。
“末将知道了。”
謝文淵擡頭看了眼陰沉的天空,輕聲道:“是我馭下不嚴。”
“不,是他不适合做将軍。”
謝媛冷着臉,道:“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作為一名将領,一言一行都至關重要。若逞匹夫之勇,隻會讓更多無辜的将士去為他填命。”
“小叔,我脾氣也不好,性子也急。可是,在戰場上,我不敢有絲毫松懈。
“糧斷技窮,不能再拖了,此事或許會成為轉機。機不可失,謝參将聽令,點兵,随時準備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