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暫且無事要做,既相遇一回,便坐在屋檐下開始聊起了最近的瑣事。
初小二打開一盒點心,給其餘兩人分了些,三人翹着二郎腿,邊吃邊聊。
胥遠期道:“我剛剛來的路上遇見江臨風了。”
初小二嘴中嚼着點心,他應和道:“我知道我知道,他身旁是不是有個叫邱越的女子?”
初小一笑了,他抖着腿,道:“他們西南方的十人,隻有一個女子,江臨風這小子便天天跟着她。”
他又問胥遠期:“你與雲落姑娘相處的怎麼樣?”
胥遠期唉聲歎氣,搖了搖頭。
大初搖頭晃腦的,他說:“追姑娘這種事,你還真得向江臨風請教請教。”
小初搖搖頭:“江臨風那是臉皮厚,要說手段的話,也是半點沒有的。”
胥遠期笑道:“這話要是被江臨風聽到不得追着你打。”
初小二一怔,他拍了一下大腿,嗓門突然大了起來:“話說,我前兩天,真的被一個人追着打。”
“怎麼回事?”其他二人勾起了興趣。
初小二回憶起那天的場景,歎氣道:“前幾天陰執一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暴躁地摔東西,我過去問了一句,他讓我滾,我就低聲說他是不是瘋了,誰知道被常鴻志那小子聽到了,就是與陰執一形影不離的那人,他追着我繞着院子跑,說要打我,我真停下來了,他又不打了。”
胥遠期和初小一快笑翻了,他們道:“命這麼苦嗎?”
初小二擺擺手:“哎,不可說不可說……”
他問道:“你們和風雲派其他人相處的怎麼樣?”
胥遠期想了想,說道:“歸墟司内,風雲派的人不是很多,像簡無遺、穆九塵他們,都很好相處。”
初小一問:“付夜紫是不是經常去歸墟司呀,她似乎挺喜歡那孩子的。”
胥遠期道:“有一次我練功回來時,确實看見她在陪時遂玩。”
初小一點點頭,繼續道:“我們這呀,風雲派的人也都可以,其中有一個叫陳錦書的大哥,比我大個幾歲,他為人和善,還會指導我練功,我們這的人都叫他大哥。”
他頓了頓,道:“但有個叫錢濯枝的,跟他姓一樣,掉錢眼裡去了,我從來沒見他買任何東西,他特别摳,并且很古怪,說不出來的古怪,等以後我們都搬到了歸墟司,你同他相處就能感覺到他的古怪了。”
初小二擡頭看着欲晚的天際,怅然若失道:“我們應該能活到搬進歸墟司的那天吧。”
胥遠期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
三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胥遠期提到了執筆人對于歸墟哀響的有意隐瞞,三人讨論了半天,也讨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時辰将晚,初小二與胥遠期同初小一告了别。
走到歸墟司門前,初小二将沒有打開過的那盒點心遞給了胥遠期,他說:“這一盒點心你拿去給時遂吧,也讓雲落姑娘嘗一嘗,這做的挺不錯的。”
“好,謝了!”
胥遠期接過點心,幾步邁過了門檻。
他回來的有些晚,晚宴都已結束了。最近幾日,大家逐漸膽大了起來,知道在此地個人可以支配大部分事情,執筆人都不會插手,于是很多人也不回來吃飯,拿着得來的銀兩去外面下館子吃。
走進月沉閣時,雲落正坐在院中做燈籠。
她手法纖巧,燈籠做的很是精細。
這燈籠外觀是小狐狸形狀,兩邊還挂着兩個銀鈴,桌上有兩盞狐狸燈,一盞已經做好了,一盞隻差點上個狐狸眼睛。
朗月如輝,雲落如玉的臉龐上落了一層月色,發如清泉一般柔順地披在流光紗之上,左耳以上約摸一寸處的發間别着兩枚生動的淡紫色蝴蝶的發飾,另一邊插着淡雅精緻的絨花發簪,頭發一半披着,一半用一根很長的銀色發簪收攏在一起纏繞成髻,素淨中流露出潋滟之态。
胥遠期心中恍然在想,這一幕才應該是他與雲落初見的模樣。
佳人目光柔和流轉,正提筆在燈上臨摹最後一筆。
當狐狸眼睛點上後,她放下了燈籠,一擡頭,胥遠期站在月洞門前,向她走近。
看胥遠期走向她,雲落站起了身,罕見地沒有遠離或挪開眼神。
胥遠期将點心遞給她,道:“雲落姑娘,這是初小二送的,他送給你和時遂,他是我很好的朋友,長得白白胖胖的,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雲落道:“替我謝謝他,先放桌子上吧。”
胥遠期将點心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他内心竊喜,雲落的态度突然好了很多,他半點也沒覺得不對。
雲落看着他,突然問道:“胥遠期,你是真的把他們當朋友嗎?”
他答道:“我們在門派形影不離,我把他們看作此生好友。”
“你不會覺得他們平庸嗎?”
“雲落姑娘,我也沒什麼特别的,我也是個平庸的人。”
胥遠期忽然一頓,他想到今日同大初小初說過的話,他深吸了一口氣,厚臉皮,得像江臨風一樣厚臉皮!
于是他連忙改口道:“但我也不是很平庸的人,我比起尋常男兒,還是有很多閃亮之處,姑娘若是願意了解我,定然會發現,我是個很好的人。”
夜幕本就深沉,胥遠期說完這話後,隻感覺更加安靜了。
他心中暗道不妙:我不會說的太過了吧。
雲落安靜看着他,遲遲不說話。
胥遠期挪走目光看向燈籠,尴尬地笑道:“雲落姑娘,你怎麼突然做起了燈籠。”
“當初的元宵沒能陪他們一起,想着該做個燈籠給時遂和珏含。”
胥遠期笑了笑:“原來珏含和時遂在姑娘眼中,都是孩子呀。”
他問:“你們的原身都是狐狸嗎?”
雲落沒有回答,她隻看着胥遠期的眼睛,突然靠近了他一步。
胥遠期心跳猛的加速,一時之間動也不動。
雲落擡頭,幾乎要碰到胥遠期的臉,她的氣息遊蕩在胥遠期頸前,她低聲道:“胥遠期,你還記得你是什麼嗎?”
胥遠期感覺大腦一片混亂,喉嚨滾動卻說不出話,就連雲落說什麼話也聽不清了。
下一秒,雲落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他瞳孔驟縮,好似失去了意識。
雲落的手心散發着一道千萬條金色絲線彙成的金色光束。
胥遠期怔怔地低頭看過去,那金光通過雙手的接觸,傳入到他的身體裡,他甚至能感覺到渾身血脈似乎在噴張,如江河湖海般流動的速度快了許多。
胥遠期覺得心中有火在燒,燒得他渾身酥麻,他整個人有些站不穩。
他的眉間顫動,那雙善睐明眸很難完全睜開,他咬着牙,神色帶着些許痛苦。
下一秒,他身子向前微傾,用力地抱住了雲落,雲落明顯一頓,正在輸送法力的手都抖了一下。
那金光傳送完了,雲落放開了他的手。
神志不清的胥遠期卻不願從她懷中離開,他一手攬住雲落的腰,一手緊緊抱住她的肩膀,少年靠在雲落的頸旁,低聲說了一句:“雲落,對不起。”
聲音低沉沙啞,完全不像如今的胥遠期能說來的。
雲落眸光一顫,眼底多了幾分濕潤,似是明白了什麼。
她用力推開了胥遠期,少年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月色下的那張臉,着實好看。
可雲落已無心去看這張臉了,她眸色寂寥道:“沒關系,我也正在做對不起你的事。”
胥遠期醒來後,已是第二天,他躺在床上,揉了揉太陽穴,滿腹狐疑地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