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歸這麼做沒什麼别的意思,就是想踩踩奕王的盛氣淩人。
你的玉镯是很珍貴,但沒人稀罕你那破玩意兒。也不是所有人都把榮華富貴看得比尊嚴還重要。
問江暮歸對一個有實權的皇子做出這種挑釁的事怕不怕,她肯定是怕的。
和奕王眼神交接她雖然沒有躲,但血液俨然循環不暢了,整張臉上唯一有點顔色的就是眼睑下方。要靠握緊拳頭來保證自己身子不抖。
猛獸受驚唬人便是此狀。
奕王怎麼會看不穿?而他更不會躲開江暮歸要吃人般的眼神。
他盯着江暮歸,餘光給到身旁服侍的小厮。兩人劍拔弩張,誰也不肯讓着誰。
在玉镯碎掉的那個瞬間,整個屋子裡最緊張的人是謝渡。
他知道江暮歸有顆悲憫之心,卻從未想過她會不分場合地為他們出頭。
不待侍從動作,謝渡搶先奪過金南瓜,道:“江小娘子以前我還道你會算計,怎麼這會兒卻算不清楚了?這玉镯殿下府裡多得是,不過是尋常物件,你拿個珍藏已久的金南瓜賠,不是虧了?”
“不如這樣,謝某愛财,你要賠就賠我。”
賣謝渡幾分面子,奕王便不與江暮歸計較,道:“本王看你府上有一綠松石象牙樽不錯,不如你替她賠我。”
“殿下都開口了,再拒絕豈不是顯得謝某不識好歹。”
他橫插在江暮歸和奕王之間,扭頭看了江暮歸一眼。
江暮歸這才低頭,再次賠罪,臉上的表情仍然是冷冷的,“殿下恕罪。”
“你該謝謝安回。”
出了這事兒,奕王也沒心情吃飯,兩人送走這尊大佛後坐下閑聊。
謝渡想發脾氣,但知曉江暮歸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硬生生把火氣壓着,無奈道:“嘴上吃吃虧就罷了,你惹他幹嘛?”
“嘴上吃虧嗎?”江暮歸冷哼,“他擺明了瞧不起我們。瞧不起就罷了,還要說出來,這不引得人厭惡嗎?”
江暮歸氣吼吼地罵了半小時,謝渡聽了半小時。
在長安這麼久,最擅長的就是聽人罵,謝渡甚至還能一邊品鑒着江暮歸新研制的菜食一邊搭兩句腔。
罵舒坦了,江暮歸才說起暮沄酒肆的發展計劃。
謝渡不經意道:“酒肆生意不好我覺得名字問題很大。”
她認真思考了謝渡給的回答,對比了長安的飯店名,覺得有那麼一兩分道理。
長安的酒肆都叫什麼杏花樓、長樂坊之類,把“暮沄酒肆”放進去一比是顯得比較小家子氣。
“但酒肆的顧客又不隻面對文人墨客,若是換成那些大氣的名字百姓還會走進來嗎?”
加上這裝修是以前奕王的人親自盯的,本就豪奢。若是江暮歸,她遠遠在飯店門口望一眼,單看飯店擺設就知道自己吃不吃得起了,哪兒會進去看?
心中的顧慮全同謝渡說了,謝渡道:“擺設換了就行。”
江暮歸道:“哎喲,我哪兒敢?您沒見今天那位的臉色啊?”
她這會兒有力氣陰陽怪氣,謝渡便知剛才的事應該是放下了。
謝渡無奈笑,道:“你就沒想過把這家店變成你的?”
“文書、店名都是你的名字,本就是你的。不過是你底線高,覺着承他的情不好意思。”
“就你什麼都懂。”
謝渡撐着腦袋,微微歪曲,含着笑意看她,“既然知道我什麼都懂,當初不如承我的情。”
他那張完美的臉,那夾雜着桃花瓣的水汪汪的眼睛實在讓江暮歸不忍罵他,轉了轉肩膀回他,“那你說起個什麼名字好?”
“長安的酒肆都是三個字,你也起個三字的?此處臨江,叫江安軒如何?”
“好聽是好聽,就是聽起來太小資。”
得到江暮歸的贊許,謝渡掩嘴微笑,轉而擡頭看着江暮歸時又故作為難的樣子,“小資是何意?”
“不親民。”
“江安,為江畔安甯之意,若你覺得軒字不好那便取樓字,叫江安樓。”
江暮歸注意力都在名字的和諧與調性上,全然沒空關注單個的字。聽着江安樓感覺大衆一點,于是摸着下巴仔細思索。
她糾結,“可這招牌都做好了,再做一個不是費時費力。”
“交給我就行。”
旁邊的酒坊飄來五谷發酵的香味,謝渡還沒喝酒,不會是聞着風就醉了吧?
江暮歸道:“你今日這麼好心?”
他稍微往前蹭蹭,手捧着那張臉離江暮歸更近,像是要捧着一朵花獻給她似的,似笑非笑道:“那你說說,我什麼時候不好心了?”
江暮歸被他帥得有點不好意思,竭力克制自己上揚的嘴角,“咳咳,你的确好心。”
整天頂着這張臉出去晃蕩就是造福大家的眼睛了。
她别過頭,放空之時不由感歎:美麗的事物真能讓人忘記煩惱。
“營銷計劃也得做起來。”江暮歸想到一招最常用的手段,“免費試吃如何?”
她算計着,如今店裡人手不夠,于是向謝渡開口,“謝侍郎,你府裡好看的小娘子和小厮借幾個給我如何?”
“你得問問她們,若是願意,讓她們就跟着你也行。”
“那你先挑幾個。”江暮歸興緻越發高昂,“好不好看都在其次,但得有親和力。那種愛笑的,讓人看着就覺得世間美好的你懂吧?”
她滔滔不絕說起了自己的要求,謝渡一點兒沒覺得煩,反而心中的小鹿高興得要跑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