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全屍是可以留的。
“殿内所有宮人,除她之外,全部杖殺,至于那些廚子……全部趕出宮去,永不再見用。”
像是被什麼東西戳破了耳膜,聽不真切,連同視力也極為模糊,就在剛才,她再一次聽到了數不盡的求饒聲,如同安裝了複讀機般,直到所有宮人都被拖出去為止,才落得一絲甯靜。
所謂的一絲甯靜,不過是聲音減小了,且全部替換成了整齊劃一的揮棍聲,耳邊時常環繞翁翁的聲音,她依稀可以看見,那些被拖至院内的宮人,被綁在闆上,承受着非人虐待。
原本因疼痛發出的聲音漸漸消失,她們的生命也如這聲音般,被棍棒掠奪了,她遲遲緩不過來,覺着這一切都是幻覺,這些人都還活着。
“你叫什麼?”
宣瑾被這麼一聲叫過神來,與他對上視線,他還是如此安穩地坐在原位,仔細地看着她的反應,方才外面吼叫聲一片也不能動容他,此時他從宣瑾眼中看到了破碎。
宣瑾沒說話,她被那一幕幕驚到了,就像有東西卡在她的嗓子裡,叫她有話說不出。
“方才的膽子哪裡去了?”嬴政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她仿若一頭受傷的小鹿,渾身上下隻剩脆弱,那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如方才鋒芒畢露了,似乎被抹去了鋒芒,隻剩柔軟。
這婢女看着與衆多服侍他的宮人有些不同,不光是性格,還有容貌,脆弱時惹人憐惜,叫人不忍傷害,堅毅時猶如清水芙蓉,令人心起波瀾。
真是奇怪,他怎會有這樣的想法?按照以前,遇見這種人他隻會遠離,現在是怎麼了?
宣瑾還是與他對視着,不知他心裡想着什麼,隻覺自己實在是罪大惡極,竟然憑一己之力害了那麼多人性命。
而她卻還活着,被他如玩物般盯着。
“為何你看寡人是如此目光?”嬴政雖不氣憤了,可對方那雙眼睛實在讓他難安,似乎是在問他的罪。
他殺那些人有什麼錯?他們聽到了不該聽的,做了不該做的,除了死,還有什麼其他解決辦法嗎?
“是覺着他因你而死?”嬴政再問,很少有人能讓他連着問問題,也不知今日是抽什麼瘋了,總之很難晾着她。
“他”,是指阿福。
能讓方才義正言辭的她此刻靜音仇視他良久,恐怕也隻有這個原因了,雖然她并未作答,但很明确。
“他們……”
“你也殺了我吧。”
“什麼?”嬴政第一次覺着自己聽錯了,身子前傾了一點,明明是這麼近的距離,這麼清楚的聲音,為什麼他會聽錯?而且,他剛才怎麼會有想解釋的沖動?
宣瑾望着他愕然的表情,這恐怕是他能表現出的最大震驚了,可惜她現在無暇欣賞,也沒辦法在内心蛐蛐他,這實在是太不符合她的人設了。
“殺了我。”
宣瑾平靜地說道,她還是沒有力氣動彈,不然一定會做出請求的姿勢,讓他賜她一死,好換回這些人的命。
對方看着她的表情,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他問:“你想好了?”
原本輕握的拳頭,竟因為這一問而捏得更緊了。
她回答:“是。”
“阿聲。”
這似乎是一個人的名字,宣瑾看清那人的身影時,才明白,這位被稱為“阿聲”的男子是他的暗衛。
可殺她而已,出動暗衛是做什麼?
“把你的毒給她。”說着,她竟看到嬴政親自為她倒了一杯酒。
她不确信地看着他,心說臨死前還能喝到嬴政倒的酒,倒也不錯。
阿聲先對嬴政行禮,後聽命從袖口裡拿出一顆白色丸藥,放入酒中後立即消融,随即被他親手遞到了她的面前。
一飲而盡,口中的甘苦與刺痛停留時間很短,想是因為她渾身失去了力氣,才倒在了地上,視力消退時,呼吸也漸漸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