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瑾緩了兩秒,繼續道:“而且啊,雖說我秦國……必會百代千代,可萬一某一天,保管經典的人一不小心把書丢了,恰好還是孤本,那不就流傳不下去了嗎?”實話她沒說,要是讓嬴政知道,他用了十年時間統一的六國,僅僅維持十四年就結束了,那不得氣得當庭吐血?
她說得……貌似也有些道理。
見嬴政面色緩和,宣瑾悄悄松了口氣,心說這男人可真不好搭話,動不動就一副‘你該死’的模樣,在他手底下謀生可真是難。
“那民間還流傳什麼了?”他嗓音低沉地問,宣瑾猛然擡眼,擡頭紋都擠出來了,回味兩秒後,她道:“您……容奴婢想想。”
這嬴政今天是開花了嗎?竟然一次性問她這麼多問題,而且還是有人在的情況下,這樣真的合适嗎?
[系統檢測到宿主因無知識積累而舉步維艱,為讓您更好存活,現做兩點提示:
一,在嬴異人逃離趙國後,嬴政與其母親開始了七年的艱苦生活,但也因此結實趙國狂士姬浩,他學識淵博、富有遠見,不僅教授嬴政學識,還會教授他武藝,更教他書本以外的知識,在他多年的教導下,使嬴政對戰國紛争局勢有了初步的認識,為其日後确定一統天下的遠大抱負産生了重要影響。]
二,回秦國之後,在位不到四年的秦莊襄王病逝,十三歲的嬴政即位,由于其年少,便尊呂不韋為仲父,國政皆由呂不韋把持,又與其母私通,所以他處于極尴尬的局勢中。]
你說誰不積累知識?你不要仗着你知道點東西就看不起我,沒我的同胞,你能在這兒張狂?再說了,我怎麼會知道我會穿越?我一個理科生沒事兒看什麼曆史解說?那麼長我看得完嗎!
破系統!
但吐槽歸吐槽,宣瑾還是不忘在心裡盤算的。
雖然系統隻給她講述了即位以前的嬴政,也沒告訴她那時嬴政的心理,但宣瑾還是約莫能猜出來的。
嬴政多年流浪,遭受白眼已成為常事,而又能活到如今,證明他很能忍耐,旁人對他的行為無法動搖他,也正是忍耐了這麼久,才得以有機會在一統六國之後殺了曾經欺辱過他的人。
宣瑾看過關于嬴政的短視頻,雖不至于全部知曉,但其中微末還是知道的,現代人管他叫“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多半是因為他的光輝事迹實在太耀眼,進而幾乎已經忘卻了,他其實也算一個暴君。
早年艱苦,讓他見識了百姓是如何在夾縫中生存的,卻沒能讓他感同身受,更是造就了他隻要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就能随意剝奪他人性命的想法。
他确實有遠見,但缺陷是常常把自己放于高位,以至于對下層人士求生視而不見,而呂不韋又不會事事為旁人考慮,所以而今的他,距離成為‘暴君’隻有一步之遙了。
以上全是宣瑾的片面了解,以她的腦袋,隻能想到這些了。
系統沒有對她這番推論做出回應,她姑且認為自己想的應該大差不差,便細想,為何他會問這個問題。
現在呂不韋還沒有把權力歸還于他,縱使他有抱負,似乎也無處施展,而他現下需要暗中籌謀,在等的時間裡,想出一些利于他自己的策略來。
那麼本應專心緻志籌謀的他,竟然能問出這個問題,可好奇又似乎不足以形容他的心理……那就是說,她接下來要說的東西,若是不能幫助他,恐怕她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和他對話了。
——因為她還沒來得及玩梗。
不宜耽擱太久,不然他又不高興了,宣瑾索性組織好語言,開口說話了。
“百姓都窮得很,閑暇時間也是在為生計煩憂,哪有時間一直說閑話啊?”宣瑾抿嘴笑道。
說這句話,嬴政應該能聽明白她的話外之意吧?
“你是說,在寡人的治理之下,百姓過得不幸福?”他質問。
誰說不是呢?真你要不是皇帝,早有人這麼跟你說了。
宣瑾:“并非不幸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本就是農民的生活,但他們卻因此很難好好活。”
嬴政将她的話過了一遍腦子,宣瑾第一次回答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要表達什麼,可他不喜旁人對他指指點點,更厭有人拿自己的标準要求他,雖然他面上沒表露出厭惡,但在心裡已經罵了宣瑾十幾次了。
可當她第二次回答他時,他又覺着這些話沒那麼刺耳,更沒有像荊棘般刺痛着他的肺腑,他隻覺很自然。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明明是她在變着法的指責自己,他合該生氣才是。
可話又說回來了,是他讓她說的……
“奴婢忽然想起來,民間是有流傳一句話的。”她覺嬴政不太開心,自己的小命可能不保,于是趕緊開口。
對方擺出願聞其詳的表情,那一雙長目極有力量,若是他想,便能将其中的萬千殺機盡數顯現,鼻梁高挺,在他臉上,宣瑾仿佛看到了文字的魅力。
“大王一定會讓百姓過得幸福。”宣瑾波瀾不驚地說道。
趁他現在還沒有瘋狂到為了彰顯自己權力而大肆鋪張、施行暴政,她覺着有些話還是能說的,最起碼現在說出來不會被他弄死。
“是麼?”嬴政内心泛起水花,百姓都這麼說他?可他好像……不是這種人。
“是啊是啊。”她像個複讀機地迎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