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雙眼睛——”宸夙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真的很特别。”
空氣安靜了一瞬,兩人之間莫名彌漫起一股淡淡火藥味。
“既然您早有猜測,再瞞着您就是我的不對了。”肖昱這一笑倒含着少年人的爽朗,“我這雙眼睛能看清所有人的靈魂,而您身體裡是冥界死神的靈魂,第一次見您的時候我就看到了。”
這麼說,這雙五色瞳當真是個好東西,所有人在肖昱眼裡都是透明的。
“所以說,你不是普通人類?”
“這……”
肖昱似乎沒想到宸夙會這麼問,有點不可思議,聽見玩笑似的挑了挑眉,“我當然是普通人類了宸先生,我隻是有一雙跟别人不同的眼睛而已。”
他回答懇懇,話裡帶着理所當然不容置辯的語氣,就像被問怎麼吃飯,回答用嘴吃那樣,毫無疑義。
宸夙知道肖昱這話不假,沒再深究,接着問了句,“那江冉冉呢,你從她身上看出了什麼?”
“冉冉倒沒什麼,”肖昱很自然地脫口而出,“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姑娘,除了那條奇怪的項鍊外,她沒有任何異于常人的地方。”
宸夙顧自思索起來,沒再說話。
一模一樣的項鍊、心口的疤痕、生死離奇地被旁人所控制——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江冉冉跟他零亂記憶之間的這些巧合,甚至曾一度猜測江冉冉上輩子跟他有過糾葛。
可普通人類哪有什麼上輩子,江冉冉也不過就是個爹娘生奶奶養的姑娘,身上沒有半點不屬于人類的氣息。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這項鍊從哪來,像這樣的項鍊有很多很多條也不是不可能,心口有道疤更不可能是江冉冉的專利。
這讓他根本沒有充足的理由和突破口,去懷疑江冉冉的身世。
“宸先生,那您呢?”肖昱的聲音打斷了他思考,“您既是冥界的死神,為什麼會來我們人間當捉妖師?”
他似乎還沒從思索裡回過神,潛意識本能地搖頭說了聲“我不知道。”
他比誰都想知道自己會什麼會來人間。二十年前忘川河底一遭,他還能記得自己是誰叫什麼,已是上天恩賜了。
這二十年,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在找一個答案。
這句回答讓肖昱頗覺意外。肖昱動了動唇剛想問些什麼,但擡眸注視了宸夙片刻,卻仿佛從宸夙低垂的眸中看見了他心裡一團撥不開的霧。
死神迷失在人間?
肖昱心領意會,笑了笑沒再說話。
“今天先說到這吧。”
宸夙結束了思考擡頭道,“但還有最後一點,在我證實關于混沌石的消息之前,必須保證江冉冉的安全。”
“自然。”肖昱笑着站起來,“對了,明天下午我約了冉冉去市活動中心聽服設公開課,您有興趣一起嗎?”
“好啊。”宸夙脫口答應。
肖昱明顯愣了一瞬,但很快被爽朗的笑遮蓋過去。
“那我把微信公衆号發您。”肖昱說着掏出手機一通操作,“您關注一下這個公衆号,然後右下角點預約,輸入姓名電話身份證号就行。”
宸夙填完信息,把預約碼截了圖。
·
翌日,下午兩點半,市活動中心112講座大廳。
來聽課的人不少,偌大的講座廳裡隻剩最後兩排空着沒人,老教授在前面講台上對着PPT比來劃去滔滔不絕。
三人挨着坐在一起,肖昱認認真真聽教授講案例,江冉冉全神貫注記筆記,宸夙疊着腿,塞着耳機低頭聽歌刷手機,整個人從裡到外散發着松弛感。
“好!”講台上,老教授喝口水突然清了清嗓,“講這麼久大家也聽累了,咱放松放松,來電小互動,我提幾個非常簡單的問題,抽同學回答一下。”
教授說着,拿起桌上的預約名單,仔細篩起人來:
“宸夙,是哪位?”
冷不丁忽然聽見自己名字,宸夙下意識地摘下耳機擡頭往前看。
“宸夙同學在嗎?來回答一下PPT上這個問題。”老教授指了指PPT,放眼望向聽衆席,視線四處掃射尋找,等待着這位“宸夙同學”的回應。
課已上到一半,宸夙終于擡頭看了大屏幕第一眼,見PPT上有行灰體字:
請簡單解釋,制版紙樣中“楔形”是什麼?
“宸同學?”老教授又喊了聲。
旁邊江冉冉和肖昱興緻盎起,雙雙朝宸夙投來期待——又摻揉着憐憫的目光,似乎在等着吃瓜看熱鬧。
還楔形——他連制版紙樣是什麼都還不知道。
術業有專攻,作為一個幹幹淨淨無污染無雜質的純外行,問他什麼是楔形,無異于問山頂洞人cos30°等于多少。
“肖老師,”宸夙往左斜了斜身子,低聲對肖昱道,“幫個忙。”
“好。”肖昱站了起來。
“楔形可以分為閉合楔形和切展楔形,前者是通過不定的量縮短試身樣衣或者紙樣某部分的長度,後者反之,延長試身樣衣或者紙樣某部分長度。”
“非常好!”
老教授笑顔展露,豎起拇指誇贊,“看來這位宸同學對制版紙樣掌握得很熟悉。我們來看第二個問題。”
接着,他把PPT換到下一頁:
服裝設計的形式美,主要包括哪些方面?
“一個非常簡單基礎的問題,那就——”老教授目光再次落在名單上,“肖昱同學是哪位?來答一下吧。”
還沒來及坐下的肖昱:“……”
坐着的宸夙:“。。。”
旁邊看戲的江冉冉:“???”
唉,真是麻煩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宸夙拍了拍肖昱讓他坐下,自己終究是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老師,我不會。”
直白幹脆,毫無半點自愧感,說着不好意思,可這語氣壓根聽不出來半點不好意思,甚至還有點輕狂不屑。
老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