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點燃煙,用幹澀的嘴唇抿了一口,她呼出一口煙,夾着香煙,用大指姆揉了揉額心。
“三年前發生的事情……讓你爸爸,下肢……癱瘓了……”
“他在不在意三年前發生的惡心事,他挺過來了,他都挺過來了……但殘廢這件事他接受不了。”
“這種事事都需要人的生活……他接受不了,剛出院的時候他并不是這樣的……Подсолнухи你知道嗎?剛出院的時候你爸爸不是這樣的……”
說着說着,母親開始掉眼淚,她的淚水不像珍珠,而像是失禁一般,像洪水一般洶湧地溢了出來,瞬間打濕了她的半張臉。
女人哽咽道:“殘廢是一種淩遲……它一刀一刀地告訴你,你是個廢物,你沒有獨自生存的能力,它會在生活中不斷蔓延,從一件小事到數件小事……每當做不到的時候,它就如惡魔一般在你耳邊低語……”
“你是個廢物……”
“繼明每天都是這樣過來的啊!我萬般心疼,我萬般在意……可是,可是呢……我還是幫不了他……”
“媽媽……”拉維皺眉,抱住了女人,“我長高了,我能将你抱住了,之前都做不到。”
他拍了拍女人的後背,道:“之前沒有我,你們都能好好的,多了我那不是更輕松一些?”
“明天我去鎮上找找活,你就在家陪爸爸,一切都會好的。”
“現在可是春天啊。”
阿廖沙擦幹了眼淚。
“是啊,現在可是春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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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騙子!騙子!”拉維抱着頭,整張臉都因為情緒過度紅潤了起來。
“明明說好了,要相互扶持下去,要重新開始,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自殺?為什麼要選擇殉情?為什麼選擇丢下我?”
“我于他們,分毫不值,愛情具有排他性,但親情沒有,所以他們毫不猶豫地丢下了我……”
“孩子對父母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拉維講得虎頭蛇尾,伊戈隻能從隻言片語中窺見真相。
他将拉維抱在懷中,抱小孩似的,讓他窩在自己的胸前,拉維将臉側了過去,雙手環住了他的腰,兩人交頸,密不可分。
伊戈拍了拍他的背,哄道:“不哭不哭。”
時間流逝,拉維終于不再哭了,他擡起頭,與伊戈對視。
因為情緒,他的整張臉都紅撲撲的,嘴唇也變得濕潤。
少年張口,講述起了另外兩具焦屍的故事。
“十個月前,我父母在家殉情,用的……也是這個方法。
我父親是南方大家族的Omega,他不滿自己的婚姻,前來極北散心,在這裡遇上了我的母親,兩人兩月相就私定終身,一拍即合假死逃婚。
看起來浪漫又幸福,但也确實如此,兩人隐姓埋名來到相遇的極北生活,成了自發駐守邊境的守邊人。
日子雖然清貧,但兩人的理想也不是錢權,後假死被爺爺發現,但事已至此隻能給父親更換身份,為他們的烏托邦添磚加瓦。
三年前,我父親發生意外,下肢癱瘓,母親不離不棄,兩人相互扶持相互幫助,日子也不算太難熬。
但他忘了,我父親是一個驕傲的人,他真的不能忍受自己成了一個殘廢。
在我回家的第三天,他倆将我支了出去,燒掉了一切,也燒毀了自己。”
說着,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阿廖沙讓他跟着熊阿嬷回煉油坊拿東西,卡車行駛到一半的時候,他的心止不住地顫動,他胸悶氣短,如臨大敵。
最後,他讓熊阿嬷帶着他回家,那是他在極北第一次見到如此耀眼的紅色。
火焰吞噬了五十米遠的小糧倉,熊阿嬷通過終端撥聯系了消防。
幾個小時後,大火熄滅,糧倉隻剩下了一個架子。
拉維上前,看到了緊緊相擁在一起的兩具焦屍……
眼前一黑,拉維暈了過去。
“我不懂。”拉維擡頭,“為什麼要丢下我……如果他們帶着我一起,我是很樂意的。”
“那我就不能遇見你了。”伊戈吻了吻他的額頭,“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屬品,他們屬于他們自己,所以他們做了他們的打算。”
“我知道……”拉維閉上了眼睛,“我一直都知道,我母親的教育方式一直都是這樣的,她說,他們屬于彼此,而我隻是孩子,我一直都知道的,但……知道是知道……知道并不能把情緒掩蓋……”
“我還是會怨他們,但我知道,他們愛我……”說着說着,拉維的理智回籠,他拍了拍伊戈的大腿,示意男人将他放下來。
伊戈岔開腿,拉維就坐在兩腿之間,他的手臂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将他框了起來。
“我知道,他們愛我,但……為什麼要抛下我,我恨,我怨,但我也真的是真的愛他們。”
伊戈脫下他的帽子,聞了聞他的發心。
“别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咱們該洗澡了。”
複雜的情緒全都被這句話帶來的羞恥給打破,拉維臊得耳朵通紅,他将帽子搶了回來,蓋在了自己因為長期沒清潔,打成一绺一绺的頭發上。
“你還不是!”拉維瞪着伊戈,又羞又怒。
“是啊!我們一起去洗,你猜猜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
“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