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力氣真大。”拉維攤在伊戈背後,迷迷糊糊道。
“還行。”男人笑着,又将身後往下掉的少年颠了上去。
拉維後知後覺,用胳膊從身後圈住了伊戈的肩膀。
“伊戈……我今晚就要念‘認罪書’了。”拉維閉上眼睛,将滾燙的額心貼向冰涼的衣物。
他雖這樣說着,但眼睛卻緩緩地閉上了。
拉維又做夢了,過去的記憶不斷閃回,人臉不斷拉長揉扁,甚至有些猙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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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的冬日,拉維出生在交界線的雪原,他的父親用生殖腔孕育了他,最後在黎明之際誕下了他。
嘹亮的啼哭從房間傳來,阿廖沙·貝洛夫擔心地沖了進去。
醫生用襁褓将嬰兒包裹住,讓阿廖沙進來後關上房間的門,以防止陳繼明受寒。
“辛苦了。”阿廖沙沒先看孩子,她坐在床前,用手巾擦了擦陳繼明臉上的汗水。
男人臉色不太好,蒼白的肌膚和幹裂的唇瓣都證明這一遭不太容易,他笑着搖了搖頭,沒力氣說話。
“我明明說過,可以不要孩子的。”阿廖沙拿起男人的手,用力地用臉蹭了蹭。
阿廖沙被前夫徹底标記過,為了離開那個男人,她洗去了标記,至此在生育方面受到損傷。
關于孩子這件事,兩人都沒有明确的态度,隻說着順其自然。
偶然一天,他們在巡邏的時候遇見了一隻被偷盜者陷阱夾住的懷孕母鹿,兩人将其救下,細心照顧期間,幼鹿從母鹿腿間墜下,半個月後康複的一大一小被兩人放歸。
“生個孩子吧。”陳繼明握住了妻子的手,“用我的肚子,我的生殖腔。”
兩人都是Omega,但女性Omega不能授精,他們找了一家私立醫院,用陳繼明的精子,阿廖沙·貝洛夫的卵子,最後是陳繼明的生殖腔,孕育起了一個小生命。
【罪名①父母都為Omega,罕見病概率超大,後續的檢查也證實了這一點,但親愛的,原諒這對苦命鴛鴦吧。】
“認罪書”上的字非常端正,但跟主人一樣圓圓滾滾十分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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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裡克小鎮的黃昏短暫,月光吞噬太陽,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尤為黑暗。
邊陲小屋裡卻熱鬧非凡,一個混血小孩搭着闆凳站再說上面切菜。
小孩兒粉雕玉琢,宛如寶石的綠色眼睛上是一層厚厚的顔色稍淺的睫毛,他正皺着眉毛,專心從事着刀下的工作。
“親愛的,小心點哦。”一個高大的斯拉夫女人站在一旁洗菜,她的興奮簡直呼之欲出,“哦,天啊,你爸爸知道後一定會非常高興的!我們今天給他準備了家鄉味道!”
“可是……媽媽,鍋裡的東西有些奇怪。”小拉維指了指煎鍋裡黑黑的東西。
拉維知道,母親并不太會做飯,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己故國的特産大列巴。
這頓南方美食着實有些為難她了。
“嗯……我覺得是正常的,你說呢?”母親拿着沒有配圖的食譜道。
拉維點了點頭,小朋友胖乎乎,臉上肉嘟嘟粉嫩嫩的,十分招人喜愛。
一陣敲門聲響起,陳繼明回來了,他站在桌前,對着母子倆溫和地笑了笑。
母親帶着父親來到那堆異常怪異的事物面前,三人剛把黑紅相間的東西送到嘴巴裡時,兩位大人就一直不住地幹嘔起來。
“嘔,對不起,我做出來就沒敢嘗。”
“嘔……沒事……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嘔……”
兩人轉頭卻看見拉維吃得正香。
他們當時就知道,這孩子出問題了!
請假、飛往首都的醫院、一系列檢查……
最後得出結論,拉維沒有嗅覺和味覺。
當時父親的臉色很不好看,有懊惱和後悔。
但拉維覺得沒什麼,告訴父親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影響生活……
醫生一遍又一遍地說是自己是劣質Omega,可父親捂住他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告訴醫生:“我的兒子不是劣質Omega,這個詞太難聽了,換個詞語吧,失格,失格Omega。”
他的父親是個文人,總覺得劣質這個形容是在侮辱自己。
“劣質等于不好,可我的寶貝這麼好,就失格吧,失格的意思是不符合規定的格式和要求,我的孩子隻是不符合你們的要求而已,在我心中,他是最好的。”父親唠唠叨叨。
母親是個實用主義者,隻是追問:“有什麼其他後遺症嗎?”
醫生白了一眼陳繼明,道:“失去嗅覺和味覺有很多誘因,孩子還小,暫時查不出具體是什麼原因,但……确實是一個隐患,他沒有嗅覺,又是一個Omega,你讓他以後怎麼控制信息素?而且這隻是最輕的後遺症了……”
白色的房間被沉默灌滿。
拉維拉住母親和父親的手:“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