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在臉頰周圍不斷滑落,拉維哭得很厲害,他抵着伊戈的肩膀,手上的銀手铐在月光的照耀下亮着一輪藍色瑩潤的光。
他應該把腿也捆起來……
“讓我走……”拉維頓了頓擡起了頭,“讓我離開……我不想待在這裡了。”
今日發生的種種簡直讓他精疲力盡,一開始是伊戈用血給他做菜,中午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甚至到了晚上他朝着伊戈啃食。
他再一次犯了錯。
這個地方像一種魔咒,讓他難受,讓他喘不過氣。
拉維摸了一會兒肚子,随後雙手放在伊戈身上,準備起身。
“你想去哪兒?”伊戈連忙從床上起來,牽扯到身上的傷口,他又悶哼了一聲,“淩晨我們就要離開了!”
他低頭,借着月光看到了自己的傷口,中午被拉維包紮的傷口已經被當事人咬開,白色的繃帶黏在肉上,欲掉不掉。
Alpha從來身強體壯,恢複能力也很強悍,白日的縫針已經讓他的傷口開始愈合,可經過拉維剛才的舉動,歪歪扭扭的線條都被咬斷,上面留着一個坑,想來也是少年咬掉的。
“你想去哪兒?”他重複了一遍剛才的提問,低頭握住了拉維的手腕。
“我讨厭我自己。”一個答非所問。
“不……”伊戈把他拉到自己身前,他将少年死死地扣在懷中,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将自己的心意傳達,“你不讨厭。”
那雙漂亮的綠色眸子徹底暗淡了下來,拉維機械地搖了搖頭。
“我一直在傷害你,我沒給你帶來什麼好處。”拉維開口。
“這算什麼話?我願意的!我是自願的!”伊戈的聲音有些大,口音也在不斷擴張的情緒中越來越歪。
“那也不行!”
這句話幾乎是從肺裡咆哮出來的。
“那也不行……”
拉維低低開口:“就算你是願意的,你是自願的,傷口還是存在,我依舊對你充滿欲望,隻要我在,你就有受傷的一天。”
“可你本不該的。”拉維擡頭,“是我用親密關系困住了你,如果你我隻是陌生人,你會狠狠将我推開,努力地保護自己。”
“我不想你受傷,我心疼你。”說着說着,少年又憤怒了,“你以為你說了願意我就能坦然接受你的奉獻嗎?我隻會更心疼你,更讨厭我自己。”
“我為什麼要得這樣的怪病。”
轉轉悠悠,直擊最本質的問題。
“我就像個怪物一般,渴求你的身體,渴求你身體裡的每一份體|液,如果隻用□□來代替食欲那再好不過,可我無法。”
“我想走,你讓我走吧。”拉維看着伊戈手臂上撕咬的痕迹,心中突然一片平靜。
“你讓我靜靜,就靜靜……”他擡頭,一向直白的他竟然學會了欺騙。
“我們先不要待在一起好嗎?”拉維拉住伊戈的手臂,憐惜又渴望地貼了上去,他蹭着伊戈的肌膚,露出了質樸又讨好的笑容。
“我隻是想出去散散心。”他抿唇,說出了違心又不違心的話,“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因為我根本舍不得。”少年開口,期冀地看着眼前人。
伊戈喘着氣,情緒也逐漸消減下來,他看着拉維的笑容,開口道:“你想去哪裡散心?我陪着你,好嗎?”
拉維搖了搖頭,看着伊戈再次擰緊的眉毛,開口解釋:“就在後面的林子裡随意走走,我不會離開,我隻是……想找到内心的平靜。”
“你受了傷,先休息吧。”他将人拉到榻榻米前,“明早我叫你。”
說着,他親了親伊戈的側臉:“我很舍不得你,我最愛你啦。”
伊戈看着面前清瘦的手掌慢慢脫離自己的掌控,一根一根地從溫暖的掌心脫離。
“最後一次。”男人開口。
這是他留給拉維最後一次的信任。
“别辜負我。”說完,他聽話地躺下。
似乎也在用這樣别扭的方式,讓拉維看到他的聽話,讓他想清楚兩人之間的去留。
拉維看着縮進被窩的伊戈,疲憊地勾唇笑了笑,他拿過門口衣架上的外套穿着衣服走了出去。
夜晚如一塊幕布,将整個極北籠罩在黑暗之中,但月光卻将雪原照得幾乎透明,銀藍色的投在不遠處起伏的山丘之上,那些浪雪白又甯靜,就像是被忽然凍住,凝結的海浪,它們安靜地矗立在遠方,寂靜又蒼涼,風偶爾掠過,掀起細碎的雪塵,在月光的閃爍下如碎掉的星星,最後因為不可控的重力,跌落在茫茫雪原,投入了最為寬廣的懷抱。
拉維行走在旅店後的林間,遠處的松枝被雪壓彎了枝丫,黑黢黢的影子斜斜地刺進雪地裡。
“呼……”
空氣淩冽得幾乎鋒利,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細微的刺痛,仿佛連肺腑都要被凍成冰塊。
拉維低頭,發現自己忘帶了圍巾,這幾天伊戈跑任務,他又宅在家裡,習慣之後,他就很少戴着那東西了。
哦,才出來一會兒,他又開始想伊戈了。
他漫無目的地走着,竟然沒有發現腳下的道路越來越陌生。
先天缺少味覺和嗅覺對于拉維過去的十幾年人生中并沒有造成很大的影響,嘗不到味道,所以對此根本不會有詳細的概念。
他不會困惑,也不會傷心,更不會惱怒,他過着沒有味道的人生。
一如既往。
可是……當Alpha的身體出現在雪地裡,他帶着香甜的信息素首次喚醒拉維沉睡的感官時,拉維如同新生兒般戰栗。
十八年無味的世界被各種奇妙的味覺注入靈魂,那種震撼不亞于盲人初見光明。
但這份恩賜來源于伊戈具體的人。
伊戈。
拉維卷起舌頭,默念男人的名字。
最開始是一個嘗試,每次聞到無花果的氣息,嗅覺細胞和味蕾就會反常地活躍起來。
然後他吃掉了伊戈的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