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勉沒想到女兒說了這麼大一通,竟然是為自己謀前程,内心感動的同時,是萬分的心疼,但更多的是與有榮焉。
“祜娘……”
顧荃垂下眼眸,道:“爹,我們走吧。”
父女倆走了有一會兒,顧勤還站在原地,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知過了多信,他似是歎了一口氣,然後離開。
顧老夫人不知何時站在門内,也是一聲歎息。
*
暮色降沉,油燈起。
大理寺的門半開着,執法持平的匾額之下,站着兩個人。一個是裴郅,另一個是羅谙。
羅谙自是為自己的弟弟羅孰而來,他欲将羅孰接走,遭到裴郅的拒絕。
“劉金娘包庇逃犯證據确鑿,她一口咬定自己和羅中丞相熟,本官隻好多留羅中丞幾日,待查明真相後再做定奪。”
“裴大人公事公辦,本官不會強加幹涉。隻是那劉金娘明顯是故意攀咬,還請裴大人手下留情。”
意思是不能對羅中丞用刑,更不能屈打成招。
“羅侍郎是想教本官如何審案?”
“不敢。”羅谙神色未變,目光深深地望着裴郅。
衙内的光與外面的暗對沖着,一半明亮,一半隐隐。饒是他自诩閱曆不凡,城府也不淺,卻看不透眼前這位年輕人。
相比多年前忌憚的那個人,這個小輩更難對付。
“我與你父親有幾分交情,他最是磊落清風之人,你與他倒是無半分相似之處。”
半明半暗的光影中,裴郅沒什麼表情的臉色顯得尤其的不近人情。如那實銅鑄就的獬豸,冰冷似虛影。
虛影不變着,卻像是有無數斑駁的畫面在其中變化,是多年前的血流成河,也是那無法磨滅的屍橫遍野。
他極暗的眼神看着羅谙,不辨喜怒,“聽聞羅員外郎行事随意,最是不拘小節之人,羅侍郎同令尊也大不相同。”
羅員外郎既羅谙的父親羅寬,生前官至吏部員外郎,從六品。其行事随意,是指能力了了,不成大器。不拘小節是指同好酒色,常流連煙花之地,後院中更是一堆妾室。
羅谙與之不像,羅孰卻是像了十成十。
“都說裴大人不善言辭,依本官看,裴大人日常定是藏拙。”
這話裴郅不接,他不喜與人耍嘴皮子工夫,遂道:“羅侍郎若無事,請吧。”
羅谙走後不久,解永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雙手環胸一臉玩味,“這個老狐狸,慣會裝腔作勢。他那個蠢貨弟弟,就是個招人煩的黃皮子,兄弟倆沒一個好東西。”
許是不想站着,他半靠在門上,上上下下将裴郅一打量,臉上的玩味之色變成揶揄,“你這身份皮相,還真有不怕死的。我可告訴你,你再不定親,小心被老狐狸給叼回家當上門女婿。”
這可不是他胡謅,也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他今日進宮,聽自己的姑母提起,說是羅家似乎有此意。
“我又在京外給你尋了一些圖,你再找找。”他過來拍了一下裴郅的肩膀,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道:“我倒是有個人選,你且聽聽看?”
裴郅睨過來,眉眼冷淡。
他半點不懼,挑了挑眉,“那位顧四姑娘,聽說活不了幾年,若不然你娶了她。等她一走,你背負上克妻的名聲,豈不徹底落個清靜?”
話一說完,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好友變臉,吓得一下子蹦出去老遠,“廷秀,你别生氣,我就是這麼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