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收起笑容,轉過了頭。
這會食堂裡人已經很少了,在隔了幾桌的位置,有一個女孩正獨自吃飯,她穿着白底的統一服飾,露出的手肘有些瘦弱,但看過來的眼神很有力,倔得像隻剛斷奶的小老虎。
簡初的感官比剛到這個世界時敏銳不少,她能感覺到從自己剛走進食堂開始,對方的視線就若有似無地飄過來。
視線交彙,女孩被燙到一樣迅速低頭,吭哧吭哧往嘴裡刨飯。
“看什麼呢?”
身後傳來徐燦華的聲音,簡初扭頭就看見她端着盤子走過來,上面的飯菜堆得很高,幾乎快要倒下來。
等對方把盤子放在自己面前,簡初再擡頭去看,那個位置就已經空了。
“徐姨,這也太多了。”簡初捏着筷子表情為難,不着痕迹地改變了話題。
“不多不多,都嘗嘗,喜歡哪個我再去給你盛。”徐燦華在對面落座,一臉欣慰,“你是我見過最能吃的孩子,而且吃得很香,我看着都忍不住要多吃些。”
簡初:……
這應該算是誇獎吧?
可下一秒,對面人臉上的表情幾乎是無縫銜接,變得十分傷感。
“你第一次在這兒吃飯還進了醫院,當時說你長期吃不飽,一下子吃太多身體受不了,回來之後隻能給你控制飯量,所以你經常可憐巴巴地盯着其他孩子的飯碗,又擡頭瞧我。”
簡初沒有打擾對方追念往昔,她沒有這段記憶,自然也無法感同身受,不過也算是能從側面了解自己的過往。
不過“追憶往昔”并沒有持續很久,兩人從食堂離開,徐燦華便提出分别。
她畢竟是救助中心的總負責人,許多事務都要她把關,平時還是挺忙的,今天能陪簡初這麼久已經很不錯了。
正好簡初也需要時間整理一下剛得到的消息,兩人在小洋樓的門口分别,目送徐燦華進入電梯,簡初才慢悠悠走向自己的臨時房間。
一号樓除了辦公室,就是工作人員的休息室,至于後面那棟樓,則是孩子們和值班人員住的。
簡初鎖上房門,打開終端,開始根據徐燦華的隻言片語,梳理自己的過往經曆。
親生父母不詳,幼年被人領養,但養父母家庭條件不好,領養孩子隻是家裡需要一個勞動力,但也算是給了她一口飯吃。
沒過幾年,養父開始沉迷賭博,負債越來越多,逐漸變成了一個天文數字,被債主找上門來。反複幾次後,在某一天殺害妻子後自殺,而簡初因為出門撿垃圾而逃過一劫。
原本債主還試圖讓簡初負擔這筆債務,但因為雙方不存在血緣關系,且養父母未盡到撫養義務,聯邦法庭駁回了債主的訴求。
于是在不足十三歲的時候,她改回原名,被送到了救助中心,由徐燦華教導長大。
怎麼說呢,一定要比較的話,還是這個世界的她過得比較凄慘。雖然聯邦的科技高度發達,但底層人似乎并不能享受到其中的好處,幼兒還是會被抛棄,還是會有人沉迷低級趣味,還是有人要靠撿垃圾讨生活。
聯邦甚至沒有什麼對底層人的幫扶措施,救助中心已經是難得的曆史遺留産物了。
如果說她前十二年的生活是一出悲劇,那進入救助中心之後,就是一個完全嶄新的故事。
吃飽穿暖,有機會讀書學習,被人細心呵護,甚至還發現了精神力潛能,報考并錄取了聯邦軍校。
這簡直是鹹魚翻身的經典案例。
當然,如果沒有那個莫名其妙的組織,一切就更圓滿了。
怪不得徐燦華對她的印象如此深刻,甚至極有可能把她當做榜樣,用來教育後來的孩子們,成年人不可避免會喜歡乖巧有出息的孩子,也許這就是對方一直保留合影的原因。
正當簡初捋清這段成長曆程時,突然聽見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這不是正常行走發出的聲音,她可以想象有人正踮着腳,努力不發出聲音,慢慢靠近她的房門。
簡初沒有恐懼,相反心中感覺到大石落地。盡管這裡的生活看上去十分安甯,但她并沒有忘記系統的任務。
門縫下傳來細微的動靜,聽上去好像是紙張摩擦的聲音,下一秒,一張薄薄的紙片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鑽了進來。
簡初沒有選擇開門,隻是走上前撿起地上的紙片。她垂頭看向被折疊過一次的白紙,擡手舉起,透過燈光看見裡面似乎有黑色的字迹。
她終于下定決心打開它,但下一秒,映入眼簾的字卻讓簡初的心跳漏了一拍。
紙片上歪歪扭扭地寫了三個字——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