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白熾燈不停閃爍,祁沐白站在光影處。
與鹿泠笙此時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鹿泠笙連忙低下頭,掩蓋住泛紅的眼眶,“祁先生,您怎麼在這?”
剛哭過,聲音帶着輕微沙啞。
“需要紙嗎?我有很多。”祁沐白伸出手,在距離她一米處停下,手臂強勁有力,落在半空中,姿态謙和。
鹿泠笙沒有心思想他為什麼在這,看着他懸在半空的手,接過,“多謝。”
祁沐白沒說話,默默注視着她慌亂又倔強的動作,下巴擡得很高,脖頸修長,像隻驕傲的白天鵝,但被擦得發紅的眼角,昭示着她此刻的無措和緊張。
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藏着莫名的低沉,“我不會告訴别人,鹿醫生想哭就哭吧,眼淚是宣洩情緒的一種方式,不用覺得丢人。”
鹿泠笙纖白的手頓住,指尖無意識掐着指尖,慢慢泛上白痕。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祁沐白目光落在她顫抖發白的手上,語氣真摯,“今晚過後,我就會忘掉。”
鹿泠笙無所謂笑笑,“沒事,不用道歉,樓道不是私人場所。”
祁沐白看着她沒說話。
“祁先生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鹿泠笙擡起頭,她皮膚白,在光線照射下,眼角那抹紅更加明顯,有種瑰麗和清純破碎地碰撞美。
祁沐白喉結滾動兩下,“鹿醫生額頭的傷不處理一下嗎?”
“小傷,不礙事。”
“我學過傷口包紮,手法還算可以。”
“多謝,但不用了,我自己處理就行。”
“一個人多有不便,何況傷口在額頭上,自己看不太清楚,還是我來吧。”祁沐白平靜開口,“而且醫院人多口雜,鹿醫生應該也不想讓其他人看到。”
剛才光線昏暗,看不清楚,同事問起她還可以說不小心撞的,但若是現在回辦公室,被看見肯定就瞞不過去。
“川川這些天麻煩鹿醫生了,今天就當感謝鹿醫生的悉心照顧。”
鹿泠笙糾結半天,如何說不出拒絕,“好,謝謝您。”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
……
“如果感覺疼就告訴我,我輕一點。”
醫院木質長椅足夠大,表面光滑細膩,容納兩個成年人綽綽有餘。
鹿泠笙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擰開酒精,将棉簽放進去輕沾了兩下,然後又撕開紗布。
動作利落幹脆,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反而看起來很輕松自然。
“任何不舒服都告訴我。”祁沐白說。
“好。”
祁沐白輕輕撩開鹿泠笙散落在額前的頭發,她頭發烏黑濃密,發質柔軟,因為傷口沒來得及處理,滲出的血絲沾着頭發貼在額頭,
怕會弄疼傷着她,祁沐白放慢動作,低下頭,目不轉睛看着她,挑起貼着頭皮的發絲時也刻意屏住呼吸。
他手溫度很高,從鹿泠笙額頭劃過時,激起一陣顫粟。
他們的距離很近,從鹿泠笙的角度能看到祁沐白皮膚上的細小絨毛,和鑽入鼻尖若有若無地香水味。
像高山上的一捧泉水,疏離、克制卻又讓人想靠近,抓住。
鹿泠笙莫名其妙想到,如果母親介紹的相親對象是祁沐白,她還會排斥嗎?
這個想法隻存在了一秒,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會有任何交集。
鹿泠笙不着痕迹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輕呼口氣,忘掉自己的胡思亂想,随意問道:“祁先生,之前幫很多人包紮過傷口嗎?”
“為什麼這麼問?”祁沐白擡頭看了她一眼,手上動作沒停。
“您的手法很熟練,比很多醫護人員都要熟練,應該做過很多次。”
“我可以當鹿醫生在誇我嗎?”
祁沐白嘴角勾起弧度,捏着棉簽,聲音緩而沉,望向她時帶着幾分意味深長,“如果是,我想我會很開心。”
鹿泠笙臉頰爬上紅暈,溫熱呼吸滾落耳畔,被人調侃打趣的羞澀之外,又驚訝祁沐白私下相處侃侃而談中那點少年人獨有的痞壞。
避開對方的視線,鹿泠笙果斷轉移話題:“如果祁先生隻簡單學了下,手法就如此精湛,不來學醫有點可惜了。”
祁沐白輕笑,“弟弟妹妹在外面打了架,不敢讓家裡人知道,都是找我處理傷口,次數多了也就熟練了。”
鹿泠笙驚訝,她不記得祁沐白有弟弟妹妹,印象裡他是祁家獨生子。
“不相信?”祁沐白眉梢微挑。
“沒有。”鹿泠笙沒有随便打探别人隐私的習慣,“就是難以想象祁先生幫弟弟妹妹遮掩的場景,謊話連篇不像你的作風。”
“沒辦法,不幫忙就哭,吵的我頭疼。”祁沐白語氣無奈。
“我也有個妹妹,小時候做錯事怕我媽打她,就躲在我身後。”
“你跟你妹妹感情很好。”
“很好,她和我媽是我最親的人。”
但剛才她說了不該說的話,惹母親傷心了,母親現在一定很難過,不想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