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江景年問鹿泠笙她家在哪,鹿泠笙報了個地址,見江景年沒動,眼眸似乎帶着不解,她又重複了一句。
江景年頓了下:“哦,平民窟。”
“……”
江景年說話時聲音平平,臉上也沒什麼情緒,鹿泠笙卻從中聽到了來自上位者的鄙夷和輕視。
“又小又亂,能住嗎?”
“……”
鹿泠笙不想說話,轉頭去系安全帶。
“确實,按你的工資也隻能住這種地方。”
她住的确是京北最便宜的地方,周圍人也魚龍混雜,但也是她每天認真工作付的房租,怎麼到他嘴裡就成了又髒又亂的平民窟了。
要不是因為主任,她我不至于現在回家。
“你有什麼事說吧。”工作了一天,終于下班了又被拉去做苦力,鹿泠笙聲音不自覺帶着疲憊,她靠着座椅看向身旁人:“車費按公裡計算,我會付給你。”
江景年掃他一眼,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嗤笑道:“布加迪威龍落地幾千萬,你身後靠的真皮沙發座椅我找人親自定制,英國蘇維爾知道嗎,你工作一輩子也買不起。”
“江醫生,我自覺從你進醫院起好像沒什麼地方得罪過你吧。”
何止沒得罪過,見了他都是繞道走,去年她有機會參加的一個核心課題組,最終名額卻落到了新來的江景年頭上。
許曦晴為她憤憤不平許久,在醫院看見江景年都忍不住剜他一眼。
“說的跟你能得罪起我似的。”江景年勾唇輕笑:“我最不缺的就是錢權,而這些都是你可望不可及的。”
鹿泠笙此刻真有點生氣了,她不明白江景年今晚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進醫院兩年來,他們倆單獨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完全不存在什麼仇怨。
“生氣了?”
“有事?”
江景年輕笑:“平常膽小如鼠,任人欺負的鹿醫生也不過如此,還以為有什麼能耐。”
鹿泠笙真攥緊拳頭了。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江景年有病,打開手機給夏意發消息,告訴對方她如果四十分鐘沒回家幫她報個警。
江景年見她沒什麼反應,似乎也沒了逗弄的情緒,臉部線條繃緊。
接下來半個小時,兩人沒再說一句話,車内靜谧的好似空氣凝滞。
直到車門打開,鹿泠笙下車,一路高高在上,視鹿泠笙如下等人的江景年才緩緩開口喊她。
鹿泠笙轉頭去看,江景年靠在車門上,頭微微低着,眼眸漆黑,一副清淡疏離模樣,和祁沐白不笑時竟有幾分相似,但祁沐白五官比他銳利,眼窩也更深陷,因為從小的禮貌教養,舉止間隻會讓人覺得矜貴,毫無高不可攀的違和感。
都是身為豪門世家子弟,接人待物卻有如此大的區别,這難道就是家庭教育的參差嗎?
鹿泠笙心裡不禁替江景年的父母罵了他一句,沒教養幹嘛帶出來
“謝謝江醫生送我回來。”鹿泠笙帶着職場假笑道:“我家又小又破就不請你進去喝杯茶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進去了。”
“你家裡人都過得和你一樣嗎?”江景年突然開口。
鹿泠笙一愣,沒反應過來,深深看江景年一眼。
她家裡人,江景年認識?
完全不可能。
“他們都和你一樣住這種又小又破,連螞蟻都看不上的地方嗎?”江景年擡眸,像看垃圾似的掃了周圍一圈,眼中嫌棄藏都藏不住。
“對,我家比不上江醫生有錢又有勢,隻能住在這種您完全不會看一眼的地方,滿意了嗎?”
“挺滿意。”
呵。
鹿泠笙簡直要氣笑了,今晚她倒了八輩子黴才會搭理江景年,還坐了他的車回來。
鹿泠笙擡腳準備走,忽然身後聽到一串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看見她便跑過來抱住她,對她上上下下全身檢查了一番。
“笙笙,你沒事吧,你知道我睡醒,迷迷糊糊看見你發的消息時,我都快吓死了嗎。”
鹿泠笙握住夏意的手,安撫她自己沒事。
“什麼消息,怕我害你?”江景年站在一旁,冷不丁出聲道。
夏意從鹿泠笙身上擡頭,去看完全不屬于這裡的人。
他身着一身休閑衣服,雙眸漆黑,臉部線條鋒利,一動不動盯着鹿泠笙,在漆黑夜裡,兇狠又殘忍,像是一匹饑腸辘辘的狼。
夏意不禁打了個冷顫。
鹿泠笙也呆住,默默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