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一點動靜都沒有,成老三抱着肚子,直起腰,靠在醫藥館大門上,“曹娘子被衙役帶走後,客棧來了個番邦人,他直接找到客棧裡的行商,又聯絡了其他行商,衆人紛紛趕來,他們在客棧說……”
“說什麼?”崔元站在一旁着急問。
“說要去縣衙找大人,問,為何要因為一潑皮老婦沒有證據的指控就随便抓人關去牢獄!還說……”
“還說什麼?”
“說衙門這就是故意針對西域行商!若是這般,陳朝之地,我們日後可不敢再來!”
常大莊聽到這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若支持行商,恐得罪官府;若袖手旁觀,曹娘子這邊不好說。
而且這事,可真不能鬧大。這趟去往峽靖郡,他嗅到了朝廷想要大力扶持其他州郡與邊城的通商往來,這要是西域行商鬧起事來,這件事情可就大了,或許縣令大人礙于某些放了曹娘子,但這事後續會如何發展還真不好說,畢竟,民不與官鬥啊!
“領頭之人是誰?”是當時在場的絡腮胡大漢還是那腰間别了綠松石的行商?這是當日在客棧後院時鬧的最兇的倆行商,常大莊有印象。
“是個不住在店裡的番邦人。”成老三這會兒腦子根本不夠用,完全不記得那位大漢的名字。
“是曹娘子前幾日當街救活的番邦人格日勒!”何四嘶啞着聲撞進門來,他渾身汗透,眼裡卻燒着火:“我适才去驿站瞧見他們了!”他飽含希望地看向在場的常大莊和崔元,“是不是說明曹娘子有救了?”
常大莊看向成老三,沉着道:“成老三,你回去告訴成老大和荀娘子,讓他們先别着急,我這就去縣衙,”轉頭又看向何四:“何四,你在醫藥館守着,等我離開後,店門關上,警醒點。”他不知道曹娘子得罪了誰,但從逃奴身死縣衙抓主人下獄問話之事上不難看出,這一切透着一股子陰謀詭計的味道。
說完這些,他跨出醫藥館門檻,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風裡卷着遠處行商的呼喝聲。
常大莊并沒有加快步伐,他需要再捋一捋這思路,作為旁觀者,他自認為看的比較清晰,曹娘子肯定是得罪了在黑水城位高權重之人,才會招來兩次牢獄之禍,顧千戶離開前安排的後手第一次時已經用了,但第二次能再次被再帶回去,隻能說,那位背後之人發了怒,且其地位肯定是高于顧千戶的,不然也不會再次出手。
格日勒領着西域行商們去縣衙鬧事,一定程度上或許激化了矛盾,但對于曹娘子來說,說不上是好是壞,畢竟若沒有西域行商鬧事他們這些人也不一定能救曹娘子出來,或許這麼去鬧一趟,将曹娘子入獄這件事擺在台面上來看,反倒并不算是個壞事。
心中的想法有了,常大莊腳下的步伐更慢了。
與此同時,在壌州城去往黑水城的路上,有一隊百來人的隊伍的馬兒奔跑在官路上,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插着藍色錦旗的雙匹高頭大馬拉着的黑色古樸馬車,錦旗上的“方”字在空中飛揚。
馬兒奔馳起來的速度不慢,所經之處,地上的塵土飛揚。
坐在馬車裡的殷予正窩在用錦繡緞布做的厚墊襦裡,閉目養神,畢竟年歲還是太小,每日所需要的睡眠時間還真不少。
從竹靠坐在車廂側邊,對面是金嬷嬷,車廂内點着助眠的香薰,這是他們從宮裡帶來的,隻為讓主子在路上也能睡個安穩覺。當初他們從黑水城回京一路上,别的還好,就是睡眠這一塊,可是真遭罪。
她并不知道為何突然這麼着急趕去黑水城,不過在宮中這麼些年,她明白了一句話,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該問的不要問,作為奴婢,隻需要做好主子交代的事情便是。
坐在另一側的金嬷嬷這會兒靠在車廂處看似睡着,實則隻是假寐,時不時張開眼來看一看主子。
另一輛馬車裡的大将軍這會兒正皺眉反複看着手上的字條,這是昨夜收到的草原來信,是方威發來的。
信上說他們五十餘人在遭遇四次狼群式襲擾,因為向百戶手上帶了許多黑水城曹氏醫藥館曹娘子準備的藥丸,所以全員雖有受傷卻沒有一人折損,抵達春客部落後,受到了春客部落的熱烈歡迎。隻不過小将軍和顧千戶出去幫春客部落尋找失蹤的族人,沒有碰上面,但從在部落的方虎嘴裡聽來,小将軍一切都好。
隻是,他們抵達春客部落後,聽說了顧千戶是部落現任部落長外甥女婿之事,而這外甥女便是曹娘子。
就這麼短短幾句話,把大将軍給整懵了,這是巧合還是故意?
這趟春客部落合作挑大梁傳遞消息的顧千戶竟然是春客部落長的外甥女婿!
按照陳朝兵士不允許與草原女子通婚的規定,顧千戶是怎麼娶了草原女子且成功瞞過黑水營的兵士,直到這趟春客部落之行才暴露?
而曹娘子身為春客部落長的外甥女,不僅在黑水城開醫藥館,還為他們這趟出行準備了許多藥丸。
這一個個的字他都認識,但字背後所代表的意思,他确實不明白了。
折好信,他從懷裡掏出火折子,正準備燒了信件時,卻又頓住。
喊來騎行在馬車左右的兵士,“喊停車隊,原地休整。”有趙統領和貴人在,這想不明白的事,為何要獨自想呢?
事關這趟需要去往的黑水城,曹娘子是貴人這趟要去探望之人,也正是他将問題抛出的合适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