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予瞧見她這模樣，還有些不适應，畢竟上一世黑臉臉渾身都是低氣壓，恨不得斷情絕愛，哪像現在這般，對着绫羅綢緞笑得如此谄媚。

“這麼開心？”殷予好奇問。

曹茵點頭，也沒瞞着他，“正好我手頭有點緊，把這些布料出了，還能寬泛點。”

殷予小腳踢了踢藥櫃：“黑臉臉，你缺銀錢不找我，是信不過我？”他眸色一沉，語氣中的不滿十分明顯，“還是說，你要跟我遠着。”

“我缺銀錢是因為銀錢全被用來進藥材用了，我又想買一些米糧存起來。”曹茵指揮着幾個小子把箱籠搬去後院主屋。

“存米糧？”

曹茵的指尖在米袋上摩挲，想起昨夜夢裡的景象：黑水城的街道上，饑民如潮，孩童的哭聲被馬蹄聲淹沒。她猛地攥緊米袋，指尖發白：“這世道，得給自己留條活路。”

殷予想着半年後黑水城會發生的事情，一時間也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跟曹茵提前說。

*

收到了王三武信件的顧安、方威和小将軍，以行商的身份在三日後的清晨來到莫日庫部落。方威駕着裝滿車廂的貨物的馬車，披着羊皮襖的小将軍坐在他身側，顧安騎着高頭大馬，幾人腰間别着短刀，刀刃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等到部落裡的人領着他們去到王三武的帳篷前，趁着與顧安去莫日庫部落報備之時，王三武拉着顧安說了幾句貼己話。

“老大，你來就算了，怎麼小将軍也一起來了？”王三武驚訝道：“嫂子的事，你都跟他們說了嗎？”

顧安點頭，王三武用的是軍中的信鴿傳信，“你發的時候不就想到了他們肯定會知道。”幾兄弟裡，老五腦子靈活，老三也不差，要不當初也不能毅然決然進了春日草場潛伏。

王三武摸了摸頭，尴尬地咧了咧嘴，“那小将軍他們打算怎麼辦？”他的确存了小心思。

顧安看向黑水城的方向，語氣幽幽道：“先完成任務。”他心裡清楚，未竟之事不容分心。

他們一進部落，特庸便知道了，他招手喊來自家小兒子胡庫，“你現在就去找你大哥，說又有陳朝行商帶着藥丸來了部落，讓他早些回來。”

格日勒前幾日去了他外祖和妻子娘家部落，明面上是去送藥丸，實則是去找他們商量藥丸的生意去了，格日勒想要促成與陳朝人的藥丸生意。

莫日庫部落的部落長雖是他，但部落裡也有不同派系，這生意能不能做，還得大家拍闆決定。不過，從他個人的私心來說，他也願意與陳朝通商。

春客部落的部落長死去後，原本跟他們站一派的部落，這些年被草原王庭驅逐的驅逐，打壓的打壓，他們莫日庫部落，得虧着當初并沒有明着表态，這才躲過一劫。

這麼些年，呼倫部落也不止一次派人來遊說他們，見說服部落長沒用，便開始勸部落裡的不同派别，也不是所有派别都拒絕，隻是主戰派别脫離了部落，而另一些主和的派别又新加入了部落。

戰争是好，但總歸也有不愛打仗的。好在因為沒有參與征伐，所以部落裡的勇士也沒有大規模傷亡，這麼些年來，将将夠他們保持着草原第二大部落的地位。

隻不過，呼倫部落這段時日頻繁來找他，或許他們也沒法繼續保持中立了。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特庸愁，小将軍也愁。

聖上雖極力促進跟春客部落的合作，但顧安雖與吳家認親，春客部落卻遲遲未表态。

他們的心就懸着，沒得辦法，正好這時候收到了王三武的信件，大家商量了一番，小将軍、方威和顧安帶上一些貨品來到了莫日庫部落。

“這趟呼倫部落來了不少使者，他們住在北邊那片的帳篷。”王三武向二人彙報莫日庫近況：“我從部落裡的人嘴裡打聽得來，這應是今年開春之後，第三次來使者了。”

帳篷裡，他們在商議着大事，帳篷外，顧安架起攤子，上面擺放了不少布料和茶葉等貨品。方威和向峰駿帶的糧食，大多都留在了春客部落，糧食以外的貨品他們都帶來了莫日庫部落。

方威虎着臉，“是不是呼倫部落又要做什麼動作了？”按照他們往年跟番邦部落交戰數年的經驗，番邦這邊平日裡，各部落過各部落的日子，但凡他們想要做出什麼大動作的時候，就會拉着其他部落的勇士一同集結在一起，“咱們是不是要跟大将軍提醒一句？”

按照往年，此時正值草原牧馬放羊的時節，番邦部落是不會挑起兩國間的戰争，但這事誰也說不好。

小将軍：“這事是要跟大哥說一聲，但是莫日庫部落能讓王三武給我們送信，會同意我們給陳朝那邊送信嗎？”信鴿傳信看似十分方便便捷，但實則隻要有人有心攔截，信很難送出去。

王三武提議：“我可以回一趟黑水城，”見小将軍和方威看向自己，他解釋道：“莫日庫部落對曹娘子制作的藥丸興趣很大，我可以以手上的藥丸不夠了，要回黑水城為由回去一趟。隻不過……”接下來的話語，他沒有繼續說。

“隻不過，你擔心曹娘子不願再賣藥給你？”小将軍以為王三武擔心曹娘子因兩次下獄之事不賣予藥丸。

王三武搖頭，老大還在隊伍中，嫂子怎麼可能不願賣藥，“我是擔心嫂子手上沒有藥材可以制藥，這次的藥材，聽向峰駿說，是曹娘子搭着周家商隊的關系從峽靖郡進來的。曹娘子縱有通天手藝，沒藥材也熬不出半顆藥。”最後一句話，十分在理。

小将軍聽罷，若有所思道：“若是我們能幫助從峽靖郡弄來藥材呢？”

方威嘴巴蠕動了幾下，沒說掃興的話語來。王三武看出來了，但他人微言輕，默默垂下了眼簾，并未點明。

小将軍的目光落在帳外顧安的背影上，眼中閃着莫名的光芒，“讓他進來，”他低聲道，“這事，得聽聽他的意見。”

小将軍将打算說了，顧安瞧了眼一旁闆着臉的方威，“若是能用來藥材自然是好，但藥材屬于軍需物資，大将軍若有需要，需要報呈朝廷，再由朝廷同意撥掉，将領不能私自囤積購買。”

周夫人能安排商隊同行買賣藥材，是因為周家商隊并不屬都尉大人，是她的陪嫁，隻要販賣的數量不大，便無事。

“那這件事怎麼辦？”小将軍有些洩氣。

春客部落沒有動靜，呼倫部落這邊動作頻發，他們想要從莫日庫這邊作為切入口努把力，卻苦于沒有資源可以敲開莫日庫部落長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