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弗蘭德頓了一頓。
地上是玻璃碎片,一旁的窗戶碎了個徹底,他仰起頭,果然看見蒙着厚厚灰塵的穹頂上落着幾串零碎的腳印。
面無表情看了眼那扇新裝上的銅門,弗蘭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早該料想到一扇門攔不住她的。
本想直接把人提溜回去,但轉念一想,這樣多半小姐下次還會折返回來,她向來是百折不饒的,倒不如賣個乖,在這裡等着,裝幾下可憐。
小姐就吃這套,幾句話就能把事套出來了。
……話又說回來,庇護德瑟裡的力量是該加固一遍了,總往這花園跑,多半又是被什麼貓兒狗兒勾了心,想到這弗蘭德瞳仁裡情不自禁閃過一絲殺意。
偏偏小姐又喜歡外面的貓兒狗兒狐狸精,說幾句就不高興,像那個霍索恩,才見一面呢,對方就扯高氣揚的寫信過來裝模作樣的炫耀一番,雖然克爾維斯面無表的把那封信撕了,但瞞不過弗蘭德,他瞥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和克爾維斯又不一樣,弗蘭德又希望隻要小姐開心就行。
但除了幾年前那個隻會害人的妖精。
他開了那扇門,一邊盤算着怎麼修固莊園的屏障,一邊耐心的原地等着,免得小姐一會還費勁的從另一邊跳上穹頂再越過來。
———
“這不是……”
【你丢的那隻镯子?】
但怎麼沒人呢?不是約好了見面嗎?
踩上花園的堅硬的土壤,草葉和上次一樣毫不留情的刮過小腿,但她這回穿的長褲,還綁了皮面厚實的靴子,準備充足,一點不怕被刺傷。
镯子跟陷阱上的誘餌似的擺在樹根上,鑲嵌着的雪青色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霧溪遲疑了一會,才在3077的催促下伸手撚起那隻精美的镯子,轉在手裡來回打量了一圈。
【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
但這樣不就顯得更不對勁了嗎?她費了這麼大勁翻到這裡來,可不是隻為了一個镯子的。
花園裡無風就更顯寂靜,白色的藤蔓蛇一樣的攀在花園的外牆上,枯敗的葉子垂落在空中,不遠處的涼亭也落上了厚厚的灰塵,這花園就像是被時間抛棄了的廢地,和夢裡漂亮精緻的模樣相差甚大,霧溪一邊往前走,一邊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安?”
——“簌簌”。
枝葉摩擦聲。
仿佛得到了回應般,這“簌簌”聲越來越大,她敏銳的立刻看向聲音來源處,但頭還未來得及轉過去耳邊就被什麼柔軟的東西很輕的碰了一下,帶着點潮濕和冰冷,霧溪猛地一側頭,又被那長而柔軟的東西抵住了下巴。
【是藤蔓。】
她還擊的動作一頓。
還真是根帶着點綠意的藤蔓,勾着尖問好似的一下又一下的點頭,霧溪眉梢微微揚起,還未來得及說點什麼,就見那藤蔓讨好似的晃了晃頭,一陣努力的抖動後,白色藤尖“biu”的一下綻放出了朵黃色的小花。
清淡帶着點甜味的草木香,柔柔的勾着嗅覺,正和放在她書桌上的一樣。
“……”
霧溪被這拉粑粑一樣的動作驚呆了。
開花的藤蔓見她沒反應,急得不行,直往人手心裡小狗似的拱,花瓣磨蹭着掌心,再用點力就揉碎了。
她盛情難拒,不得不接過這分不清是粑粑還是小花的禮物,遲疑道:“……安?”
藤蔓又點了一下頭。
……不是,怎麼是這個模樣?!
她漂亮小神仙呢?
霧溪懵了又懵,後退好幾步,語氣掩不住困惑:“……你怎麼成這樣了?”
藤蔓先很可憐的比了個愛心的形狀,又比了一個“?”,像是在問這樣你就不喜歡了嗎?
“當然喜歡,你什麼樣我都喜——”
不不不什麼喜歡不喜歡,她來這是談喜歡不喜歡的嗎?霧溪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一瞬間把自己打清醒了。
掌心被玻璃劃出的傷口還發麻的痛着,這一掌下去臉沒疼手倒是痛的不得了,還把安吓了一大跳,他驅使着藤蔓上前圈住霧溪的手腕,才發現上面細細碎碎的傷痕。
血迹都幹了,黏在掌心上挨着灰塵,髒兮兮的,看着可憐的不得了,手的主人不自在的想縮起來,藤蔓卻不松開,反倒圈的更緊,蔓尖點在傷口上,霧溪情不自禁的悶哼了一聲,眉心微微蹙起 。
才凝上的血又崩開了,沾染在帶着綠意的白色藤蔓上,随後像是被吸吮掉了似的沒入莖葉,安生氣了似的輕輕的打了一下霧溪的胳膊,像是在責怪她把自己弄的這麼狼狽。
“為了見你啊,”霧溪想都不想的就說:“來這的路可複雜了,不這樣的話怎麼履行和你的約定呢?”
藤蔓不動了。
如果此刻兩人是面對面,她就能看見安紅透了的漂亮臉頰,可惜現在安操控的隻是根藤蔓,隻能别扭又慌張的把手腕圈的更緊一點,一點都不松開,讓這個人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遠遠跑掉。
他親昵的在腕間微微凸起的動脈處蹭了幾下,粗糙的外皮小心的摩擦過人類細嫩的皮膚,留下小小而輕盈的紅痕,倘若此刻安真的就在她面前,就能輕而易舉的替對方治療傷口,可延伸至這個花園的不過是個小小的分身,在德瑟裡莊園驅使這根藤蔓已經耗費了他不少的能量,他對這小小的傷口無能為力,安又自責又難受的動了動蔓尖,霧溪用另一隻手捏住他,不讓他亂動。
“好,停,不要這樣,又癢又痛,你不是小狗吧?”
聽到痛,安頓時不動了,連蔓尖也不敢晃一下,老老實實的豎着白色的莖葉,乖狗狗似的一動不動的立在霧溪面前,被輕輕的拍頭一樣拍了兩下。
少女指尖的柔軟讓他情不自禁的仰頭去夠,恨不得把藤蔓的每一寸都纏繞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面,但看到滿掌心的傷痕時又老實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