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珮蕾太像了……”霧溪悶悶的說:“我想珮蕾了。”
珮蕾也總這麼說,說我們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就算她騙人,不寫作業,被老師批評,珮蕾也說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孩。
現在霧溪已經不是小孩了。
珮蕾也不見了。
……
在鏡子面前又站了好一會,直到有人陸陸續續的進來了,霧溪才抹了把臉,轉身離開。
宴會廳大,繞了幾個圈才走回入口,但原本的位置上卻圍了一圈人,她一眼看到被圍在裡面的金發女仆和站在一旁的瑪格麗特,頓時臉沉了下來,加快了腳步。
“你她媽算個什麼東西?少爺問你話就答,你哪家的?我怎麼沒見過?怕不是混進來靠脫衣服爬上位的妓女吧?”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就這麼說話又怎麼了?長的倒是好看,還穿裙子,來,脫掉給我們看看——”
醉酒男人周圍的幾個人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來。
譏笑和毫不留情的辱罵,麗塔眼框裡淚水直打轉,她剛進莊園的時候也有許多人這麼說過,說她就是想進來攀高枝的,說她笨,這輩子除了嫁人沒别的好去處了,她确實笨,聽不懂别人嘴裡的好賴話,陰陽怪氣她也反應不過來,做什麼事也做不好,安麗娜大人說這是實誠,可麗塔心裡清楚這就是笨。
她想大聲的說我不是,偏偏這會嗓子堵住了似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出聲的隻有嗚咽。
“哭什麼啊?晦氣!少爺請你喝酒呢,你喝一口不就沒事了嗎?”
酒杯不斷往前遞,直至抵着麗塔的下巴,逼得她連連後退,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就在她退無可退時,一隻手猛地伸來,一把推開了步步緊逼的酒杯。
“奧羅安你瘋了嗎?這什麼場合你也敢這麼胡鬧?再說你知不知道她是誰的人?”
一道尖銳到熟悉的女聲驟然響起,麗塔懵了一下,擦幹糊在眼前的淚水,這才看見擋在她面前的居然是剛剛那個不講道理的瑪格麗特小姐!
“她可是小殿下的人,你也敢這麼指着人鼻子罵?”說着,氣勢洶洶的瑪格麗特又恨鐵不成鋼的回頭瞪了麗塔一眼:“你就這麼聽他罵你?你不知道顯擺一下自己的身份嗎?!”
奧羅安根本不怕威脅,反倒冷笑起來了:“瑪格麗特,這又有你的什麼事?你勾引殿下不成的事誰不知道?還拿殿下當借口呢?我要是有你這樣不要臉的omega妹妹,早就找個繩子上吊算了!”
“你說誰不要臉呢!”麗塔頓時提高了嗓音,護着被辱罵的瑪格麗特:“我就是殿下的人,你完蛋了!等殿下回來我非告你的狀不可!”
“裝什麼呢,殿下根本就沒說要來參加宴會,”奧羅安譏笑道:“再說,她就算來了又怎麼樣?她身邊的女仆壓根也不長你這個樣,還拿殿下當借口,你現在跪下來求我,我還能不到殿下前告你狀。”
“還有你,”他轉向瑪格麗特,一張嘴酒氣熏人:“你家裡人都要放棄你了吧,還在這裝什麼大小姐呢,那點龌龊事誰不知道?你也就配和這個□□一起當個情人了!”
騷動聲變大了,吸引了二樓人的注意力。
霍索恩剛走出休息室,博爾吉亞的家主堆着笑還跟在後面沒完沒了的誇誇其談,他聽厭了,一心想着小殿下到底來了沒來,但又不好直接把厭煩表現出來,隻笑着點了點頭,時不時的應下她幾句。
此刻聽到一樓的聲音,無意的朝下瞥了眼,霍索恩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
他認出人群中心正是霧溪身邊的小女仆。
周圍圍了一圈人,看上去正在争吵什麼,但圍圈内卻獨獨不見小殿下,霍索恩眉梢微微一挑,奇怪起來,旁邊跟着的博爾吉亞家主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立刻就笑着追問道:“怎麼了,霍索恩大人?”
“哦……”他回過神,還沒等話說出口,樓下忽然傳來了更大的動靜。
——“在吵什麼?”
人群被猛地撥開,霧溪沒什麼表情的走進來,目光先是在眼裡含着淚的瑪格麗特和臉氣的通紅的麗塔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後帶着寒意停留在那個明顯在醉酒鬧事的男人身上。
在場的人沒幾個見過霧溪的,但也有眼尖的在她之前下馬車時窺見了隐約的輪廓,此刻覺得熟悉了,不由得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奧羅安醉醺醺的大腦哪裡思考的了那麼多厲害,一看到又有個漂亮的姑娘自己跳到眼前,不由得樂了。
“你也漂亮啊,哪家的?我沒見過你,又是那種窮親戚趁着這次宴會來讨飯的吧?你這樣的我也算是見多了,就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好爬上有錢人的床而已!算你走運,我是博爾吉亞的表哥,你知道博爾吉亞嗎?”
一張嘴就是酒味,臭氣熏人,他喝的臉頰通紅,站都有些站不穩了,自以為帥氣的扶着餐桌,洋洋得意的炫耀自己的身份。
霧溪沒搭理他,面無表情的轉身問麗塔:“發生什麼了?”
這麼一問,麗塔眼淚憋不住了:“他欺負人……”
“我就在這裡等您,結果這個人走過來就要我脫衣服,瑪格麗特小姐替我說話,還被罵了……”
被提到的瑪格麗特卻把頭一扭,不吭聲,也沒有說話。
“這樣,”她看了一眼瑪格麗特,轉向奧羅安,平着聲音道:“博爾吉亞的表弟?”
“你她媽——”
——“砰!”
全場嘩然。
隻見霧溪徑直抓着奧羅安的頭發砸向餐桌,額頭撞向石制的桌面,連帶着點心全都糊到了臉上,鮮血順着額角流了下來,奧羅安懵了一秒,連尖叫都忘了。
“欺負我的人?”
拽着頭發又是往下重重的一下,額角的傷口直接崩裂開,鮮血溢到了桌面上,沾染到了袖角,衣服的主人冷冷的俯視着被摁着臉壓在桌面上的男人,見他還要掙紮着起身,擡腿一腳踹上了膝蓋。
“——呃!”
碾碎的點心混着血黏上睫毛,劇烈的疼痛感差點把他的大腦絞成漿糊,酒一瞬間醒了,奧羅安尖叫起來:“救命——侍衛——唔!”
一塊被揉碎了的點心徑直塞了進來,粗暴的堵住了奧羅安的嘴。
“我沒讓你說話,你哪來的膽子說話的?”霧溪問。
水晶吊燈的光暈下,被因掙紮而推下餐桌的碟子可憐的碎成幾瓣,瓷片像冬日冰棱般散落在光滑的地闆上。奧羅安整張臉陷在翻倒的櫻桃慕斯裡,額角溫熱的血珠滲入了奶油,甜膩味混着血腥讓他頭暈目眩。
“該死——你知道我是誰?你這個女表——”
喉嚨裡擠出的咒罵突然被卡在齒間——霧溪随手拎起旁邊的酒瓶,對着他的頭狠狠地敲了下去。
“講話很動聽啊,剛剛是在請人喝酒嗎?我也請你?香槟酒,好喝嗎?嗯?”
深褐色的酒瓶在後腦勺上碎成兩節,暈着酒香的液體混着鮮紅,流淌了一地,連一聲嗚咽也發不出來了,奧羅安被砸的眼白直翻,頭皮扯動的疼痛又敲動着神經,讓他暈不過去。
這一下還沒結束,砸裂的玻璃碎片濺到桌上,剮過皮膚,鑽心的痛意直擊着大腦,他尖叫起來,被拽着頭發又用力往下砸,鼻腔的鮮血淹沒了感官,視線完全模糊了。
“救命……”
極微弱的求救聲,但誰敢替他說話?
圍觀人群早就吓得退開了幾米,在一樓的都是些年輕人,哪見過這場面,何況之前吵架時瑪格麗特明明白白的說了這個金發女人是殿下的人,現在這個黑發少女又找奧羅安的麻煩,少女的身份已經一目了然了。
霧溪冷笑道:“這就不行了?你不是博爾吉亞的表哥嗎?在我面前不該為了家族好好表現表現?”
說着,她一側頭,冷冷的說:“酒呢?他不是愛喝?灌啊!”
這一片動靜鬧得太大,連外面的人也知道了,跟着她的侍衛早就緊張的闖了進來,如今聽到命令,立刻一人摁着奧羅安的頭,另一人提着酒瓶往嘴裡灌,酒液堵不住的順着下巴流了出來,滴在地面上。
“呃——救——咕噜咕噜——”
但誰救得了?
執輕甲的親衛擋在霧溪外面,隔開人群和想維持秩序的宅邸護衛,面無表情的重重敲了一下手裡的長槍。
“為殿下安全考慮,還請諸位離遠些。”
人群頓時泛起波瀾。
“殿下?”
“真是殿下?”
“我剛剛在外面就看到蘭德裡柯的馬車了……”
“奧羅安這回算完了……”
…………
霍索恩站在二樓走廊欄杆前,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他唇角笑意不變,目光倒是多了幾分微妙的複雜,身邊的博爾吉亞家主卻面色鐵青,含上隐隐的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