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
“我也曾體會心碎的滋味有多麼痛苦和煎熬,但卻是他不顧性命不惜深入地底之下,為我取來熔岩魚作藥引服藥方才将我救回。他以為将這些事都隐瞞着,我就真得能毫無顧慮坦然接受。可他卻不知,其實他所為我做過的所有事情,我一直都深深地牢記在心底從未忘記。”
“那時候,我幾乎天真地以為我心上的那些傷口真得都已經被他治好愈合了。我也曾真得覺得我終于再也不用忍受那種撕心裂肺的難過和痛楚了。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心碎了……”
“可直到現在,我才終于明白,原來從前那些傷口從來沒有真正地愈合,也或許的确曾經也是愈合了的。但這一切其實都跟那些傷口愈合與否并無關系,真正讓我愈合過來的,其實并不是那些藥湯藥草,也不是那些他從地底下的岩漿裡為我取來的熔岩魚,而是他早已經讓我心裡的那些傷口結了痂,而那些痂也真得完美掩蓋住了我心上的所有傷疤,隻是他或許從來都不知道,或許連我自己則從未發覺,那些痂早已褪落在我心裡,生了根,發了芽,也開出了花……”
“我也曾真得相信,那些痂既是他便不會消散死亡,他的根基他的修為他的智慧他的才華都是那麼地絕世獨遺卓然萬古,可而今方知,萬物皆有定數,輪回不可更改,傷口不會永遠都隻是傷口,哪怕已經結了痂也早晚還是要褪落的,即便在我心裡生了根,發了芽,也成了花,該消散的也仍是要消散的,該死亡的也仍是要死亡的,該幻滅的也仍是要幻滅的,該醒來的也仍是要醒來的……”
“其實,我也并不是有多麼地貪心,我真得一點兒也不貪心,我隻想要能将他在我心裡多留下些痕迹,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我以為我已經能夠承受住任何的心碎和心痛了,可卻從不知道原來真正的心碎,竟是這般空洞,而竟又是……這般沉重。”
風雨中,一絲隐約着灼裂心碎的悲傷與笑容,在一片暴雨狂風的死寂中逐漸狂亂失神,卻窒息般沉默,“你們可曾想見到一個這樣的我,本該鮮衣怒馬的年紀裡,本該是最無憂無慮的年歲,本該天真無邪的眼神裡,本該笑靥如花的臉龐上面,卻滿布着泥濘狼藉的傷痕,挂滿了重若千鈞的淚水,以為是噩夢中驚醒的錯覺,誰知攤開了手掌在黑夜凝視的觸摸之下,卻竟是遍地叢生滿眼恐怖觸目驚心的毒牙荊棘血沼泥淖。”
“面對這個陌生的世界,絕望的一切,曾以為最真實的幸福就這麼不翼而飛,曾以為最重要的那個人就這樣不辭而别。我該如何歡笑,又該如何哭泣?我該如何擁抱,又該如何逃離?既然這個世界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已不再重要,而我從來到這個世界那天開始就注定要活成那個最心碎的人,那麼就讓我以最溫柔慘烈悲壯決絕的方式與這個世界道别吧。”
“守護,哈哈哈哈……!!!”
突然,蝶千芊瞳眸猩紅眼中血氣似藤蔓狂舞烽火燎原,轉眼一身猩紅紫黑狂态盡露煞氣淩人,但見她将頹然低落的頭顱身軀慢慢地擡起站立,而她的手掌也在她纖纖柔弱的手指一寸寸的骨響扭曲中漸漸将那殺戮王劍的劍柄完全覆蓋緊握。
“我連自己最重要的那個人都守護不了,又還能守護什麼呢?既然我什麼都無法守護,那又為何不能幹脆就讓自己沉淪于黑暗縱情于殺戮呢?!也許,黑暗才是真正的光明,殺戮才是最好的守護!是非善惡,抉擇在我,成敗天定,猶未可知,但能漠視所有主宰一切便再也無所畏懼,你們說呢?是這樣……嗎?!!!!!!誰能回答我?誰能回答我?我問你們,誰能回答我……”
“還記得在我得知自己身世以後,差一點兒就要走火入魔的時候,那個人他曾經對我說過,樽中是酒是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飲自受與人無尤,飲過便已足夠,醉過便已值得。
可現在既然就連樽都已經碎了,那麼對我來說是酒是水也就都不再重要了。世人怨我恨我辱我欺我毀我謗我,我都不在乎。但誰要是敢讓我失去我的謬師論者,芊必讓他悔在今生懼有來世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謬師論者說,樽中是酒是水都不重要,是啊!既然樽中是酒是水都不重要,那我将樽中的酒或是水換成血來喝,應該也不重要吧?反正意思也都差不了多少,那我再任性放肆一回也沒什麼關系吧?就像謬師論者說的那樣,醉過便已足夠,飲過便已值得。”
凄狂驟雨中,殺戮的劍,癫狂的人,不再忍受與沉默,不再絕望和悲傷,好像一張被泥濘鮮血塗抹渲染而出的臉和笑容,猙獰邪惡卻殘忍地讓人不禁心疼可憐,是誰讓她背負着憤怒和仇恨而活,是誰将她那一雙濯濯素手,變成了如今緊握屠刀不放沾滿了血污罪惡的殺戮雙手!
是這世道,也或人心。
“謬師論者的話,芊不會忘記。蜻蜓會飛走,但芊不會離開。”
言猶在耳……
卻早已今是昨非……
“是啊!芊不會忘記謬師論者對芊說過的話,也不會忘記芊自己對謬師論者許下過的諾言,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芊現在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