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西想了想,誠懇道:“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其實一開始他知道江稚衍包養别人是個什麼樣的模式的時候,還一度覺得好友的那些小情人是不是有點太賺了。
看起來好像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數不清的資源。
但是到後來,看着那幾個結束合約後一個個顯然都動了真心,要死要活的樣子,才覺得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價格這句話誠不欺他。
以前怎麼沒看出來,自家發小居然這麼有當無情金主的潛質。
想到這裡,他又有點好奇:“所以這麼多個人裡,你就沒有一個動心過?”
“為什麼要動心。”江稚衍的嗓音裡帶了些不理解:“隻是各取所需而已。”
季凡西:“……”
想到以前江稚衍包養人家的時候,探班訂餐車送花樣樣不落,各種名貴禮物說送就送,想要的資源更是隻要合适都能幫忙拿下。
就這還沒完,這人還總是一副深陷其中的樣子,經常會在片場,廣告拍攝地,節目錄制現場等地方等着人家下戲收工,諸如此類的行為不勝枚舉。
别說身處其中的可憐小明星,就連季凡西第一次看到這陣仗都差點以為他是真愛上了。
直到後來多看了幾次才發現,他其實對每一個人都這樣。
最絕的是,大概是為了省事,一模一樣的表江稚衍從他家裡連着訂過三次。
簡直像是在套模闆。
某次閑聊,他問江稚衍為什麼這樣。
這人回答的時候,語氣平靜得像隻是在闡述自己做的社會實踐性試驗:“可是每個人的反應和提供的情緒都不一樣,這些都是很好的素材,我很需要。”
雖然看似沉溺其中,但江稚衍其實無時無刻都在以第三方的視角精确地審視,并記錄一切。
*
回憶結束,季凡西在屏幕對面比了個真心實意的,另外兩人看不見的大拇指:“你不當演員還真的挺可惜的。”
江稚衍聞言,搖了搖頭:“比起成為演繹别人作品的工具,我還是對完成自己的作品更感興趣。”
相當傲慢的一句話,任何一個演員聽了可能都會覺得冒犯。
但他說這話完全是出自真心,并沒有任何陰陽怪氣之意,于是就顯得更殘忍了。
“算了。”頓了頓,江稚衍有點遺憾:“再換一個吧。”
一聲輕響,手邊的那份梨湯落入了垃圾桶裡。
*
江稚衍本來以為交換聯系方式的意思是路喻遷第二天不會再來了,大概會直接托人把簽名寄到他的住址。
卻沒想到次日的片場裡,他還是看到了這人的身影。
路喻遷今天的造型依舊精緻,隻不過跟前兩天比起來顯得稍微休閑了一些,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沖鋒衣,頭發沒有過分精心地打理,隻是簡單抓了一下,還戴了副半框眼鏡,隐隐透出了點少年氣。
江稚衍在這一刻才忽然意識到,面前這人其實跟他一樣大。
今天是殺青前的倒數第二天,男女主角有場很重要的雨中的戲要拍。
由于江稚衍和石非彥兩人一緻覺得覺得人工灑水弄出來的雨效果不夠好,于是攝制組專門把這一幕的拍攝留到了今天。
所有工作人員都提心吊膽了幾天,生怕天公太作美,殺青的日子又得往後延,好在天氣預報沒有出差錯,一大早就開始下起了雨。
隻不過這麼一來,本來就冷的天氣就顯得更雪上加霜了。
路喻遷似乎也看到了他,兩人的視線相交一瞬,他起身,然後朝着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池渺本來正站在一邊摸魚,注意到路喻遷的動線之後瞬間吓得手忙腳亂。
江稚衍坐在原地沒動,等着人來。
雖然穿得不少,但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是無可避免地被凍得泛紅,尤其是眼尾和鼻尖,室外又時不時刮過幾陣寒風,惹得他時不時要眯着眼睛,看起來莫名可憐兮兮的。
但是配上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又無端有種詭異的反差感。
路喻遷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幫他擋住了不少風。
江稚衍感受了一下,然後心安理得地調整了一下方向,讓面前這人能擋住更多。
天氣太冷,他不太想動,于是隻微擡着眼看着來人,嗓音在圍巾後面響起,顯得有些悶:“路老師。”
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始拍攝,場景和燈光在進行着最後的調整,演員們也還在場中試着走位,片場裡有點亂糟糟的。
他們現在所處的是一個不算太引人注目的角落,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池渺的錯覺,這一刻所有人似乎都安靜了不少,還都有意無意地看着他們這裡。
他們都挺好奇的。
路喻遷是當紅明星,而他們江老師又是個小有名氣的編劇,照正常的娛樂圈人情世故來講,兩人肯定得通過石導認識一下才對。
最起碼也應該打個招呼客套客套吧。
但是從路喻遷來的第一天起,他們兩個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跟把對方當透明人似的。
甚至讓人懷疑這兩人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劇組的生活不算多有趣,一成不變的工作和惡劣的天氣更是壓得人都要變悶了,于是這點枯燥生活中忽然出現的意料之外的變數就顯得相當引人注意。
路喻遷沒有應聲,微垂着眼看了他幾秒,然後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他。
是經紀公司用來裝簽名照的時候常用的,非常常規的牛皮紙信封,比昨天的紙片要官方得多。
江稚衍下意識伸手接過,入手是一片溫熱。
就好像,這人在口袋中摩挲了很久似的。
于是他拿着暖了暖手。
路喻遷似乎注意到了他的這點小動作,接着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暖手寶遞給他。
“謝謝。”江稚衍微微一愣,然後順勢接過,道謝的語氣比起昨晚要真誠很多。
路喻遷颔了颔首,低聲道:“不客氣。”
兩人一坐一站,莫名又對視了兩秒,江稚衍忽然道:“眼鏡很适合你。”
路喻遷聞言,很輕地眯了眯眼,沒說話,然後回過身,像是打算要離開。
江稚衍攥着剛收到的暖手寶,打算目送一下他以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