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衍眯了眯眼,然後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像是想從他的眼底看出一些端倪。
但是并沒有看出些什麼。
就好像,他說的确實是實話。
頓了頓,他又收回了視線。
安靜點自己一個狗今天在家裡無所事事了一整天,甫一出門亢奮得不行,剛剛過來的一路上好幾次差點把江稚衍拉摔倒。
直到現在牽引繩到了路喻遷手上,拉着它的人任它左拉右拽依舊巋然不動,于是才稍微安分了一點。
兩人沿着江邊慢慢逛着,江稚衍想着白天聽到的事,難得有些出神。
安靜片刻,他略帶生疏地開口:“你今天拍攝還順利麼?”
路喻遷笑了笑:“有江老師保駕護航,當然順利。”
江稚衍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于是點了點頭。
其實按照以往的流程,他今天應該要主動去接人下班的。
甚至應該是全程坐在一邊陪着拍才對。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預想中的人換成路喻遷後,他忽然對做這種司空見慣的事難得生出了點微妙的不适應。
……牽着手也,很不适應。
江邊的風一陣陣地吹着,雖然有些别扭,但是江稚衍感受着掌心有些灼熱的溫度,又覺得好像确實沒那麼冷了。
的确很暖和。
……但是好像有點過分暖和了。
一開始,他努力地想把路喻遷的手當成一個普通的暖手寶。
但是掌心溫熱柔軟的觸感和指節微微抓握的力道,都相當讓人無法忽視。
江稚衍從小學畢業之後就沒再這麼跟别人牽過手了,哪怕是跟自己的家裡人。
頓了頓,正想着該怎麼開口讓路喻遷松手,走在一邊的男人卻忽然出了聲。
“你要看麼?”他說。
江稚衍微愣片刻,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今天剛拍的雜志生圖。
“嗯,看看吧。”猶豫了一下,他點了點頭。
他本來以為路喻遷應該會順理成章地松開他的手,結果那人相當不嫌麻煩地将安靜點的牽引繩纏到了手腕上,才用空着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江稚衍:“……”
有時候也不必這麼敬業。
路喻遷解鎖了自己的手機遞給他。
在Ondyne那邊的授意下,這次雜志的攝影師和造型師都是請的業内最頂級的,幾套妝造拍出來的效果與路喻遷以及他家服飾的風格都相當适配。
江稚衍翻了翻,不吝啬地評價道:“很好看。”
“什麼好看?”路喻遷反問。
江稚衍:“……”
他面無表情地看向這人,然後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帶笑的眉眼。
“你好看,行不行?”頓了頓,江稚衍收回了視線,無奈道。
之前怎麼沒發現這人有這麼自戀。
江邊沒什麼人,路燈也不算太亮,不遠處停着一輛賣烤紅薯的小車,攤販正一個個地檢查着紅薯的狀态。
熱騰騰的甜香味在初春的寒夜裡顯得尤為明顯,安靜點的鼻子很靈,顯然早早就聞到了,在剛才他們還在說話的時候就一個勁地往那個方向拉扯着牽引繩,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江稚衍想到什麼,看向路喻遷:“你吃飯了麼?”
這人好像是剛拍攝完就直接來了,甚至連妝都沒來得及卸。
想到今天跟兩個發小聚餐的時候聽到的事,他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了點恻隐之意。
“不是很餓。”路喻遷彎着眉眼:“還是來找你比較重要。”
江稚衍沉默片刻,擡眼看他:“是不是該給你找個戀愛的本子比較好?”
“……”路喻遷聞言神色微頓,然後顯現出一點無奈。
“不用了,不是很感興趣。”他說。
江稚衍點點頭,又垂下了視線。
兩人心照不宣地帶着安靜點往小攤的方向走去。
攤主收拾完了爐子裡的烤紅薯,剛騎上了小車前方的座位,似乎正準備離開這個沒有客流量的地方——當然,他其實一直在悄悄注意着不遠處的那兩個潛在客戶的身影。
兩分鐘後,不出所料,兩人一狗來到了他的小車前。
老闆連忙從座椅上下來,迎了上去。
“要一個……”江稚衍說着,看了眼亢奮的安靜點,又改口道:“兩個吧。”
“你不要麼?”路喻遷揚了揚眉。
“嗯。”江稚衍道:“吃過飯了,不太餓。”
小攤販麻溜地給他們挑了兩個大的紅薯裝了起來——能看出來它們烤的火候相當到位,甚至流出了蜜汁。
安靜點仰頭看着自家主人手上散發着甜熱香氣的塑料袋,左轉右轉,興奮得不行。
江稚衍掃碼付了款,将烤紅薯遞給路喻遷——他的右手總算獲得了自由。
隻是乍一離開熱源,略帶冰冷的空氣就瞬間擠了過來,緊接着相當迅速地開始卷走他掌心殘餘的熱意。
江稚衍下意識蜷了蜷指節。
剛出爐的烤紅薯溫度很高,攤主貼心地提供了勺子可供挖取,路喻遷相當上道地沒有先自己吃,而是先蹲下來喂了安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