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尋歡擺了擺手,往身上一摸發現放在懷中的銅鈴不見了,合衣起身去了暖閣,想是可能落在了那處。
希望不是掉進水裡了。
宋玳手掌上有了被東西咯破的痕迹,等屋子中隻剩她一人時,她的手中握着一個銅鈴,接近鐵鏽色的銅鈴在手中格外礙眼。
為什麼他會有這個東西?
宋玳強迫自己會想落水後的記憶,在她喪失意識前,有人靠近了她,求生的本能讓她像水草一樣卷着一切可以挽救性命的人人,模糊間有人救了她,出于本能,她手中拽住了什麼。
這也是她醒來決定暫留于謝家的原因。
運氣就好像處于平衡,黴運走了,好運也來了,上天居然給她指了一條明路,讓她腦中漸漸浮現起微妙的思路。
汀州水利發達,上有三大渡口,下有九小渡口,世家的手要是伸到汀州,工農土商,又有誰能真正讨到好處呢,按照安撫司提供的線索,謝尋歡本人的意圖似乎很明顯。
呆在謝家,也省得她找下榻的地方。
門外響起叩門聲,不及宋玳出聲,一道影子拉長落在宋玳的身上,來人穿着紅色窄袖長袍,腰間以一條墜着南邵的五福币作腰帶。
雙目相對,彼此試探。
謝尋歡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他們為什麼會追殺你,你半夜渡舟來到汀州是為了什麼。”
夜色濃稠,他們執劍利落,下手果斷,訓練有素,訓練出一批殺伐果斷的殺手需要人力物力,大家族即使私底下都會養一批殺手,除非萬不得已,不會出手。
能激動殺手半夜刺殺,她又是何方神聖。
他紅衣上的金線忽明忽暗,就像一隻隻探查的眼睛。
宋玳沒有答話,低頭想了一會。
蘇公公在臨走前同她說,梧帝想要削弱世家權利,加強皇權,無非是世家如果藤蔓緊緊纏繞高樹,吸取養分,尤其是朝廷可用人才,大多出自世家之手。
清君側,第一步便是擁有賢人。
賢人大多數應來自于民間,他們更懂平人的苦,也懂土地文化。
宋玳曾問過梧帝,土地文化是什麼,那位少言的皇帝搖了搖頭,道:不懂才是最好的。
擁有賢人的第一步,便是保證每年進宮聽學的學子是憑借着自己的學識進來的,而非故意冒充亦或是替考。
梧帝将汀州視為起點,是因為有人送了一封信過來,上面寫着數十名學子的不滿。
以血為墨,指為筆,隻為求一個公平。
她的目光柔和卻帶又侵略,歎息道:“是為了你啊,謝郎君,你的信讓我過來了,不是嗎?”
宋玳緩緩道:“他們追殺我自然是因為我會破壞他們的利益,半夜渡舟亦是為了活命。”
汀州謝氏獨子,随母姓,名尋歡,謝家祖輩經商,早年四國戰亂,糾葛不斷,謝家舉家遷往汝州,謝蘭硯途中遭遇山匪,意外流落到了玉門關邊境,玉門與南邵相接,遇到了棣潔,二人做起了生意,定居于汀州。
此時夜已深,謝尋歡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模糊不清。
偌大的屋子好像隻有二人的氣息,安靜得出奇。
謝尋歡道:“你是從臨安來的。”
他沒有否認亦或是肯定是否經手傳到臨安的信。
“謝郎君能從殺手手中救下我,武藝超群,半夜隻身渡舟,等的又是誰呢?”
“我如何信你?”
她輕輕一笑,“你不必信我,因為我也同樣不信你。”
數十名學子求助無門,隻恨自己出生微賤,空有一身抱負,卻無處可發揮,史書上記載劉備為得天下三顧茅廬請諸葛先生出山,諸葛先生感念其誠意,為蜀漢費勁心血。
可惜奸臣當道,擋在他們前面的是一座又一座大山,一道又一道獨木橋。
數十名學子聯名上書,隻為求一個公道,被謝尋歡知道後,他主動幫忙,本以為這封信不會在有水花,沒想到在第六月收到了回複。
信上說:
水漣漪等一人。
謝尋歡等着等着,等來了一個姑娘。
他真是不敢相信,梧國竟無人可用,來汀州的是一個看起來很柔弱的姑娘。
他自然不可能承認或者跟宋玳一樣,說什麼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