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為了驗證宋玳的猜測,謝尋歡“哎呀”了一聲,故作苦惱,一臉勉強地同他說了幾句,那人又連忙抱拳,一臉抱歉,說着保證下次不會了,又做邀請手勢,馬車上的小厮将簾子掀開,越大的仗勢越難還巨。
謝尋歡見演得差不多了,勉強答應了。
采珠望了一眼宋玳,好像很為難,謝尋歡八面玲珑,本也不想将她帶到酒樓去,便湊近低聲道:“今夜我走不開,送你回謝府如何?”
宋玳道:“不如何。”轉念一想自己态度太過強硬,目的性太強,嘴角揚起一抹笑,見采珠一臉可疑得望着她,伸手拉住謝尋歡衣角,不滿道:“明明家裡已經有了我,還去酒樓吃酒耍樂,你這是存心給我難堪。”
擦肩而過的路人聽去了,晚間散步散心,紛紛用袖子捂住嘴,偶有開朗大方的男子回答道:“郎君可不要為難小娘子。”愛聽風花雪月像是刻進了骨子裡,見有幾人湊着頭往去,紛紛站了隊。
宋玳見來人更多,将二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幾縷發絲擦過肌膚,謝尋歡比宋玳高半個頭,垂眼望她,見她目光落在地面,一抹玩弄的笑意在唇角綻開。
“二人好恩愛呦!”一道女聲從人群中傳來,說完撒腿就跑。
采珠了然:大戶人家都會給家中男子備上二三個丫頭,待正妻過門便遣散了亦或是身為侍妾。
謝尋歡微不可查地一愣,她怎麼又演上了。
“過會我就回來了。”謝尋歡沒打算帶她過去,宋玳搖頭,黛眉輕瞥,眼裡蕩着水波,她一言不發卻勝千語,他第一夜便知道她會變臉,惹人憐的模樣是她的保護色。
見謝尋歡動搖,她順勢在他耳邊低語,似情人纏綿,“那我同謝郎君一道去吧。”
白鶴館燃香點燈,絲竹環繞如曲水流觞,燈火朦胧處,姑娘一颦一笑映入眼簾,像是在混濁處開放的花朵,東有百靈鳥的歌喉如同山中泉水,西有風情海棠所奏的特色民謠,南有舞餘裙帶綠雙垂,北有十三彈的琵琶成。
東西南北,此為小館四色。
小東巷水湖衆多,建築物錯落有緻,絲竹之聲從乘着水面向四周傳播,隔着水岸也可聽見婉轉的歌謠,這裡不分晝夜,達官貴人乘着象征身份的車馬,踏進繁華地、溫柔香。
來到這裡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
走過九曲十八廊,紫色紗與風鈴随風起,發出叮——的聲響,白鶴館的媽媽見了,眼神掠過他身旁的姑娘時露出一抹奇色,哪有人來尋歡作樂還自己帶姑娘的。
見宋玳目光落到她身上,又連忙扯出讨好的笑,在客人中周旋。
“大人這邊請。”
“恭敬不如從命了。”
等謝尋歡反映過來時,他已經将宋玳帶了過來。
一盞茶涼盡,廊亭間都不見有人行走的聲音,采珠準備重新斟茶,心裡焦急萬分卻不敢顯現出來,謝尋歡吟吟一笑,不言而喻。
你們盡然敢耍我?
采珠叫來一人,命對方去請陳縣令,宋玳狀似不經意間望向窗外,上次與桑玉會面時,他提及汀州有一姑娘是長安世家的門生,陳有光未出現是否有她的手筆呢。
又一盞茶涼,謝尋歡沒了耐心,拉着宋玳走出了白鶴館,媽媽着急打着圓場,陪笑挽留,“二位爺怎麼個個黑着臉,這倒是讓白鶴館的姑娘難堪了,喝茶有什麼意思,好酒配佳人,來來來,搖芳,給二位客官彈上一曲。”
宋玳率先坐了下來,目光落在緩緩進門的紅衣姑娘,滿頭青絲用一根紅繩纏繞,搖曳的裙擺繡着一朵朵散落的花瓣,全身并無首飾相襯,卻美的驚心動魄。
這世間美人與雲,見一人腦海中的美人圖就多了一卷。
采珠本來就想拖住謝尋歡,見有人來助曲,“好,好酒配佳人,謝公子就算不看在小人的面上,也要看在美人的面上,公子要是拒了姑娘的曲,可不就讓人難堪了?”
這話說的讓聽者不爽,卻也無可反駁,你我之争,最懼牽扯旁人。
謝尋歡道:“那就請吧。”
搖芳行了一禮,見男子旁邊有一個女子,緩緩又行了一禮,宋玳連忙還禮。
筝放在桌案上,搖芳細長均勻的手指随意撥弄,音符從弦上剝離送入耳中,她彈的不是風流豔曲,也不是汀州流行的鄉水歌謠,而是一首帶有安撫人心、音調緩慢的曲子。
一曲畢,最有感觸的是宋玳,她率先道:“姑娘是哪裡人?”
搖芳笑道:“大約……汀州人罷。”不是所有人都記得兒時的記憶,見宋玳很喜歡,“姑娘喜歡這首曲子,說來也不巧了,我也不知道這曲子是哪裡的,方才走神不小心彈了出來,要是姑娘喜歡,可以等奴家片刻,大緻的樂譜還是默的出來的。”
宋玳謝過,轉身坐下時腰間的玉佩滑落,一塊潔白無瑕,水頭透澈的玉佩掉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鋪有柔軟的地毯,發出悶重一聲,尚無殘缺。
搖芳撿起玉佩,安慰她說玉佩完好無損。
随後退了出去。
采珠對這曲子毫無興趣,謝尋歡低聲道:“這曲子好像專門是為你彈的,好曲好曲,也算是跟着你享福了。”
謝尋歡見茶涼了一盞又一盞,不管采珠如何說都無濟于事,心中怒意直升也無可奈何,自家主子失了約,見對方眉頭微周,賠笑道:“給公子賠個不是了,夜已深,下次一定好好給公子賠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