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玳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了。
“很重要嗎?”小路關切地問了半天,宋玳不好朝他發脾氣,最後随便胡謅了一個,“是我與家人走失的信物。”
小路一聽,也急了起來,“這種重要東西也不知道扈三娘是不是将它賣了,唉,你埋的時候我沒發現,我要是發現了,肯定會告訴你不要将東西埋在土裡,人餓了到處挖草根,總會翻到你的東西。”
宋玳道:“我瞧它土裡沒有東西了,才埋的。”
“總會有人無聊來挖啊。”小路道:“不如我們趁扈三娘出門的時候,去她屋子裡翻翻,說不定找着了呢?”
宋玳點了點頭,倆個人趁着扈三娘出門時,在屋子裡面仔細找了一番,依舊沒有找到宋玳的手串,小路愁得不行,“說不定被她賣了。”
宋玳隻好同小路去撿燒火用的東西,天要下大雨,雨水淋濕了東西,可就難燒起來,雨起風大,他們衣裳單薄,未必撐得過去,在宋玳的提醒下,小路果然找了不少能燒火用的東西。
扈三娘一瞧,“算你們能幹。”
雨水洗刷着泥土,沖起一波又一波黑泥,扈三娘坐在漏雨的大棚,用糞土參活着燒東西的木闆,烤着火,幾個山匪圍着火,捂着肚子,劉氏搜刮的厲害,梧帝也有棄城之心,荊州一片死氣沉沉。
前些日子有一個幼童餓死了,他的屍體被埋了進來。
其餘人不敢圍着火堆烤火,隻能抱在一起,宋玳望着雨,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冰冰的。
小路擠在她身邊,多少為她擋住了風雨,又見她的皮膚有些發青,想來是受凍受餓,将她的手搓了搓,許久都沒有暖和起來。
她靜靜望着雨,等回神才發現,身上像披了一層雪。
寒氣滲了進來,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小路瞧了瞧火,想他們是不會讓出一個烤火的位置。
他隻好将宋玳抱在懷中,整個人将她裹起來,他掀開一層衣服,将她的手貼在身上還有餘溫的肌膚上,宋玳這才一點點察覺到身體還有熱意。
她有些動容,畢竟他又不知道自己是誰,見他時不時會逗幼童,充當長輩的角色哄他們,說什麼父母會回來接他們之類的話,她才知,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
要是她,肯定做不到照顧别人。
雨下了三天三夜,屋檐上的碎瓦掉了下來,能庇護的場所又少了一塊,與此同時,劉氏大敗,奪回了荊州,這是他發兵的地點,他窩在裡面最合适。
大雨洗不掉血腥味。
人在危險情況下最能激活身體中的蠢蠢欲動,宋玳坐在地上,大多數時間她都閉上了眼睛,不煎藥也不說話,小路跟她說了好久的話,她覺得困意上頭,一直沒搭理。
見她沒了興緻,他隻好坐在一旁陪着她。
扈三娘沒有了吃食,幾人吵了起來。
小路問她餓嗎,她不想回答。
幾個幼童跑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除了這群山匪,這裡隻剩他們倆個。
地位高的人住進了扈三娘原先住的屋子,不知道為什麼,她也能落魄,原本她就是負責覓食的,雨大成這樣,劉氏到處搶奪糧食,她根本找不到糧食,便被那群山匪打了一頓,鼻青臉腫的。
文芳是一個瘸腿女人,除了嘴巴欠一點,平日裡負責給那群山匪倒水,有時候負責去挑水,倒夜香。
宋玳起初還在想,扈三娘沒事就說把這個賣了把那個賣了,怎麼從來不說把文芳賣了,明明也沒有什麼傍身的東西,有時還敢跟扈三娘怄氣。
直到後來宋玳才知道男|女喘息的聲音意味着什麼。
沒了食物,那群山匪天天同文芳攪在一起。
宋玳見扈三娘鼻青臉腫的,“你不進去躲雨?”
沒讨到好處的扈三娘頂着滿臉包,不滿道:“誰想看那些野男人打野戰,惡心死了,文芳也是個狠角色。”滿臉鄙夷,往地上啐了一口。
小路終于安靜下來了,“你說我們能出去嗎?”
“不能。”宋玳打破了他的幻想,他的性格很執拗,一直追問為什麼。
宋玳道:“你知道荊州為什麼會淪落成現在這樣嗎?”
小路道:“劉氏起兵。”
“是的,可現在劉氏躲在裡面,比起花費衆多精力去将他逼出來,還有一個辦法更簡單。”在小路求知的目光下,宋玳輕聲吐出了倆個字——
淹城。
他的瞳孔閃過巨大的震驚,“可……”
宋玳道:“淹城是最好的選擇。”
梧國已經沒有兵了,在折損,恐怕真的要徹底坍塌了,淹城是最好的選擇,借助一場水,結束這一切,等雨水過去,春天到來,這裡的一草一木會重新從突然裡冒出來,抽出新的枝葉,而死在土下的人,便會成為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