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面色不太好,“這遠山镯子是湖藍色的,奴婢記着是皇上前段時間賜給許昭儀的。”
“是,許昭儀近日在聽安吉大師的佛法,避免沖撞了佛祖,特意摘下首飾,誠心求佛,便将這支镯子摘了下來,晚間奴婢還要送過去……”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心中卻驚跳如雷,怦咚怦咚——她甚至因為緊張内疚害怕,能感覺胸腔在一點點跳動,聽到它們在為自己害怕,甚至也能聽到心中不規律的跳動的聲音。
她在等一個救命的機會。
她真的想活下去,她幾乎用祈求的目光望向宋玳,望着她面前這個清雅秀麗的女子,她的面容在後宮中着實不算得上美人,可她站在你的面前,你的所有目光又像是會被她吸引,這種感覺很奇異。
宋玳就像冰層下的流水,靜靜地流淌着。
“不知許昭儀現下是否有空閑?”宋玳露出一笑,眼裡滿是抱歉,她立馬将碎镯拾起,一個水頭極好的手镯碎成了四五塊,玉碎了,便毫無用處。
青眠還未反應過來,隻見她用一種極其溫柔的聲音,說着世界上最動聽的話,就好像是身處沙漠,又逢甘泉,溫潤着她焦痛的嗓子。
“既然是我将昭儀娘娘心愛的玉镯打碎,自然由我親自賠罪。”
青眠連忙起身,“娘娘近日都在宣明宮,眼下應當是在點茶,姑娘請随奴婢來。”
雲若在她身後瞪了她一眼,青眠縮了縮腦袋。
宣明宮的茶室裡彌漫着一股茶香,就像雨後初晴由務農人從流淌着露水的茶葉中摘下,保留着茶葉最好的芬芳,許昭儀熟練地烹好了一壺茶。
提壺。
碧綠的茶水從上好的玉壺中流出,香味彌漫。
采采道:“娘娘,宋姑娘求見。”
“她來做什麼?”許昭儀不得不想是不是什麼陰謀詭計,或是攻心計,不過她并不反感宋玳過來,畢竟她入宮十六年來,從未參與過後宮之争,加之常常帶着銜玉,銜玉很喜歡她。
采采笑道:“青眠說她将娘娘的遠山镯拿來時不小心被宋姑娘撞落了。”
許昭儀心中醞釀,連叫人将人請來。
若是能打探一下口風,一隻遠山镯又算什麼?
十隻百隻都成,有什麼比她的銜玉更為珍貴。
一入茶室,宋玳便向許昭儀請安,眉眼和煦,嘴角帶笑。
做了母親,許昭儀自己又有一個女兒,在心中想,自己的銜玉若是長成十六歲,該是多麼動人,銜玉的聲音比宋玳的甜美,性格也更加活潑,純真無邪,一想到和親一事,她的心都要揪起來,梧帝到現在都沒有動作,可一日不給個準話,她一夜不得安眠。
“玳今日不小心打碎了娘娘心愛的手镯,又聽青眠說這是陛下賞賜的,惶恐不已……”以下的話還未說話,許昭儀便拉住她的手,親切道,“一隻镯子而已,小玳又何必局促。”
宋玳輕輕一笑,“總歸是我的不是,我也有一隻相似的镯子,并未帶過,等會便讓雲若送過來,還請娘娘不要介意,不要嫌棄。”
許昭儀現在哪還顧得上镯子,她也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要是讓她學皇後那套滴水不漏,轉世十輩子她也學不來,宋玳是聰明的,不需她多說。
“本宮也不瞞你,相必你近日也聽說了,樓蘭提議和親,下個月又是樓蘭向梧朝貢的日子,樓蘭的使者要送貢品,必定也要帶一位公主回去,銜玉平日常常想着你,聽說你病了,天天鬧着去行宮,把陛下惹煩了,她也不死心。”
許昭儀确實想借宋玳的口套出梧帝的意圖,陛下想了這麼些日子,她也想知道在倆位公主之間,誰去的可能性要大一些,若是玉安公主,她便加一把柴,若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她拼死也要救回來。
這番話也是流露真情,“本宮的銜玉才八歲,她如何能去和親,和親對公主來說又是何等屈辱,本宮聽聞樓蘭的王今年都已經五十歲了,若是銜玉已經滿了十四,到了适婚的年紀,本宮也不至于夜夜憂心,可她才八歲,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懂什麼呢。”
宋玳下意識避開她的目光。
許昭儀心一動,她帶着歉意的笑容讓她的心沉入了海底。
“莫非,陛下是要銜玉去和親?”
宋玳無奈道:“娘娘……”
她緊緊抓着宋玳的手,仿佛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這稻草是否真的能救命,眼淚奪眶而出,忍不住讓她拿出帕子,掩了掩淚水,若非宋玳沒有打碎她的镯,她又怎會知梧帝動了讓銜玉去和親的心思。
許昭儀失語,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要去和親,整個人無力的跪在在茶室中,她多希望宋玳能替她勸谏梧帝改變心願,千言萬語,化作一句:
孩子若是不能和母親在一起,日子有多難過。
宋玳安撫了她,“和親一事未定,娘娘無需提早憂心。”
許昭儀聽到未定,在心中寬慰自己,對啊,一切都未定不是麼,自己有一個月時間,和親使者來萬一先看上了玉安呢,凡事都沒有定數。
雲若果然送了一隻玉镯,又送了一些助眠的香。
采采不理解,“娘娘,既然我們要找宋姑娘說話,那又為何要收她的禮呢。”
許昭儀摩挲了那隻玉镯,并未答話。
清眠送雲若離開,一路上氣氛緊繃到了極緻,她心中确信雲若瞧見了她栽贓陷害宋玳,心中忐忑極了,手放在袖子裡摸到了一個荷包,裡面有幾塊銀子,她想找個機會給雲若。
可擡眼見了,又不敢了。
“以後這種事不要做了。”雲若冷冷道,“同為宮女,我知道你的苦楚,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在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