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問訊,宋玳身上更有一種同情,經曆過戰争的人,會比常人更在乎一條人命。
哪怕她說:馬若活不久了。
宋玳不喜歡将話拐十八個彎,開門見山道:“身患重病之人,憑借着一口氣也能抗住鞭刑,你真的很勇敢。”
馬若心底一沉,失水嚴重,本就帶有心病,他的嗓子痛死了,謝尋歡倒了一杯水,配合他飲水的速度喝了下去,因為喝水急,嗆了幾口,他虛弱到激烈咳嗽都發不出聲。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宋玳道:“在你們看來,承諾好像是一件極其莊重的事情,對于權勢滔天,手握無數珍寶的富人來說,承諾就像潑出去的水,潑出去了就潑出去了,收不收的回來無人在意。”
馬若一臉疑惑望,目光在倆人之間徘徊,半晌,才擠出一點勇氣,“你什麼意思?”
“我想你在來臨安的路上就已經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有人找你,許你百金,給你承諾,隻要你聽他的話,完成吩咐你的事情,就會保你家人一生順遂,所以在天書閣出現混亂時,你總會無意将此事與第一任帝王及天書閣幾十年前未破的疑案扯上去,讓學堂中的學子以為,這是有冤魂索命,将事情鬧大。”
馬若驚道:“我的家人怎麼了……他們怎麼了?”
“死了。”
他吐出了一口血,“你說什麼?”
宋玳又重複了一遍,“我說過了,承諾就像潑出去的水……”
他拼盡最後一番力氣,将鎖鍊扯動,發出鐵鍊碰撞的聲音,要是臉上的表情能吃人,大概就是馬若的表情,憎恨、痛苦、絕望、悲哀、懊悔,無力湧了上來。
他冷冷笑着,“我憑什麼信你,誰知道你嘴裡說的是不是真的。”
宋玳拿出一隻簪子,是一朵粉白色的寶珠簪子,它的用料普通,是一隻普通到見了一面未必會留下印象的銀簪子,馬若卻不會認錯,那是他妹妹的簪子,是他離開家鄉時,送給妹妹的。
他的腦子就像被人用木錘重重擊打,嗡嗡想。
他脫力了。
“你背後的人是誰呢?”
宋玳趁他已經無力思考,趁機問了出來,馬若本就絕望,心中又恨死了他們,要是讓他們狗咬狗,拼個你死我活,死後他心中也痛快,他幾乎毫不猶豫、脫口道:“我不知道是誰,我隻知道錢渺和他是一夥的。”
“我還知道他們在說喻樊,他說喻樊是被人殺的。”
喻樊,就是搖芳拜托她去尋找的人,果真如她想的一般,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宋玳輕輕一笑,“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有人派了一批殺手殺人滅口,不過被人攔了下來,所以你的家人現在很平安,我的朋友帶了一封信過來,讓我轉交給你,是你父親報平安的信。”
馬若激動不已,看着那封家書。
—
屋檐以上飄着一抹亮光,今夜竟是不眠之夜。
謝尋歡捂住胸口,“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他家人真的……好在你是為了套他的話。”
宋玳微信,眼神落寞,不知道是不是熬了個夜的緣故,将一張信交給謝尋歡。
謝尋歡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冒出來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過信後心髒砰砰砰上下左右跳動,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我可以現在拆開嗎?”
宋玳道:“當然。”
見他臉上有一抹害羞,宋玳正要說什麼。
這好像又是一個誤會。
謝尋歡将信展開,方才雀躍的心瞬間安靜了,“這不是馬若的父親寫的平安信嗎?”他臉上寫着:怎麼有倆份。
“倆份都是我寫的。”
“你說什麼?”
宋玳道:“倆份都是我寫的,殺手訓練有素,來得突然,馬若的父親不幸身亡,他家中有三個孩子,最年長的是一個姐姐,卻玉将事情告知時,全家都陷入了悲痛,她的姐姐希望不要讓他知道父親已經亡故的消息,卻玉答應他的妹妹,送來了一封信,信中是她妹妹以父親的口吻寫的一封信,還有平日裡她父親的筆迹,我模仿了倆張罷了。”
想到卻玉這個大大咧咧、不拘一節的人,居然會有這麼細膩的心思?
不像她的風格。
謝尋歡道:“得了不治之症對他來說已經夠苦了,她的妹妹不希望他在死前悲痛,如此确實是最好不過了,隻是……人非草木啊。”
夾道上落了不少葉子,濕哒哒黏在了路上,最近事發突然,學堂的課停了,謝尋歡不用趕着去上課,二人回去睡了一覺,醒後找到了趙構。
趙構冰塊一樣的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聽到倆人來意後。
将錢渺的驗屍結果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