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玳的回答讓原本有些寂寥的氣氛變得幽默,她嘴角帶着和煦的笑容,無聲中劃去了謝尋歡愁絲。
他想,這就是不悲不喜。
不會被外物的七情六欲改變自身的心态,同樣,自己的悲喜從不會洩露。
人生就像修行,一步一個腳印,她的心早就變得異常堅韌,堅韌給她帶來新的境界,卻沒有遺落柔軟的心。
對于理論解釋不清楚的東西,人們通常會用造物主來堵住嘴巴。
謝尋歡不禁想,要是真的有造物主,創造宋玳的材料一定難得。
——罕見、稀少。
“有人個跟着你就對了,畢竟在宮中我們倆個總是一塊,對你起疑在我意料之中。”
謝尋歡的耳朵裡隻聽見了“我們”、“總是”,“一塊”,心中暗喜,他和旁人還是有不同的。
“不用擔心我,我肯定能保護好自己。”
“我沒擔心你。”
宋玳雖然很感動謝尋歡的這份理解,不過還是如實在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畢竟,你有能力自保,可随行之人,大多無力自保。”
随行者不僅有練武的人,還有頗有資曆的老學士、陛下曾暗戳戳提及年紀超過四十五的可免去月山之行。
朝中犟脾氣的學士不肯,似乎他們不去就是蔑視了赤忱之心。
年輕人也未必個個身手矯健,有人擅武便有人擅文。
還有一些從未出過家門的小姑娘,總之安全隐患很多。
“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麼。”謝尋歡神秘一笑,“夫子屢次提及西北樓蘭戰況吃力,比起樓蘭的實際情況,他們更愛私下讨論西北,說明西北已經超出了朝廷的控制,而這次……”
他适可而止停住了話。
宋玳拍了拍他的肩膀,提裙要走,她是負責學堂女眷安危的,出來太久總歸是不放心。
謝尋歡跟了上去,笑嘻嘻道:“宋姑娘,你說我可以幫你嗎?”
雖然是相信他的能力,宋玳心中也顧慮他的安危。
“有。”
謝尋歡附耳聽去,宋玳輕輕道:“那幫我照顧好我的病人,讓他别難過了。”
照顧甯挽?
“不是……”
“救一朵花和一棵樹是一樣的,不用在乎意義大小。”
謝尋歡悶着臉給甯挽打好了飯,放在一旁,讓他慢慢吃。
甯挽悲傷的心讓他拒絕飲食,一股可口的香味讓他控制不住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尋歡,你這是怎麼了,好像不開心?”
“我正在煩惱。”
甯挽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無視對方的眼神,“煩惱啥呀,你說給我聽聽,我跟你分析分析。”
謝尋歡不太相信,甯挽的性格難以讓人相信。
他自己知道,可是你要表現出來,他就難受。
“你不相信我?哥是誰,我們那村村裡面的奇才,雖然我在學堂中不出色,可我們那個土旮旯十幾年都沒有出一個秀才,村裡面大字都不識幾個,就出了我這個讀書人呢。”
說完,瞥了一眼謝尋歡,給了他一個眼神,謝尋歡嘴角抽搐。
他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天天看話本子睡覺的人竟然如此勵志,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自己狗眼不識泰山。
在甯挽堅定的眼神下,謝尋歡将事情經過大緻講了一番。
甯挽眼神微眯,手指掐指一算,不可置信道:“你說怕别人嫌棄你?”
對上謝尋歡清澈的眼神,他一巴掌拍了上去,啧啧稱奇,一臉痛心的望着自己的損友。
“你真是半點我的精髓我都沒有學到,像我這麼八面玲珑,心思細膩……你就不能換一個方向嗎,有沒有一種可能人家是擔心你?”
“真的假的?”謝尋歡嘴角止不住揚了起來。
“我還能騙你不成,不擔心你多一個人多一個苦力,又不用給銀子,何樂而不為?”
被甯挽開解後的謝尋歡突然感覺自己眼前人的臉都變帥了幾分,就連地上的髒雪都順眼了不少。
一路上走走停停,三次一小休,到了午時,停留的時間會長上不少,許玫帶來了宋玳的飯菜,等了許久不見她來。
身旁一個宮女喚住了她,“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宮女将荷包給她時,擡眼與之對視,許玫輕輕點頭。
上了馬車後,關好了簾子,确認無人進來,才将手中的荷包展開。
一張紙條在裡面。
——入寝後松樹下見。
她将紙條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與髒雪混在一起。
趁着大午休,謝尋歡又碰巧遇到了宋玳,這能不碰到嗎,人家來來回回就往倆個地走,守株待兔。
宋玳見他,倆眼一彎。
謝尋歡正醞釀着話,有人匆匆跑來,對着二人抱了一拳。
“不好了不好了……”
宋玳示意他冷靜,随即又問他發生了什麼。
這個侍衛是八字眉,說起話來跌宕起伏,眉頭一扭,神神秘秘道:“宋侍郎身子不爽,他讓我轉告姑娘,不能配合您。”
宋玳有些無語,不過語氣依舊,“哪裡不好了,他剛剛不是還活蹦亂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