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罕見地沒生氣,拆了一次性筷子遞給他。
眼看着葉展喝粥,甯遠的目光又落到他青白的手背上那塊淤血上。
葉展還在想案子的事,絲毫沒發覺他的目光,雙手捧着熱粥小口喝。甯遠點的這家店他不僅知道,還曾經無數次到店裡去過。
雖然讨厭喝任何熱的東西,但葉展又多喝了幾口。溫熱的粥劃過喉嚨,葉展感覺胃也舒服了些。
他平時食欲都非常差,葉展自己也是醫生,他很清楚這是骨髓移植手術後消化道貧血的後遺症。
“好吃麼?”甯遠看到一直蹙着眉神色凝重的葉展,喝粥時表情好像舒緩了些。
葉展點點頭:“點外賣還算有水平。”
甯遠剛要得意地向葉展炫耀他點外賣的人品——關于他幾乎沒踩過雷這件事,周舟敲響了支隊辦公室的門:
“師父,葉老師,二探組回來了,冷隊讓我喊你們開會。”
葉展應了一聲,放下紙碗看向甯遠,略微一揚下巴:“準備走吧。”
甯遠皺眉打量着他,“吃完再去啊。不差這一會兒。”
葉展已經開始收拾案卷和筆記了,一面目不斜視道:“咱們現在是專案組了,你好意思叫人家分局的溫隊和分局刑警等咱倆?”
說的也是。甯遠歎了口氣,用筷子插了一個蝦餃遞到葉展嘴邊:“那再吃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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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局目前認為,肖潇一案嫌疑最重的是龍飛。”溫雨說。
專案組的辦公室裡開了暖氣,甯遠覺得熱,把外套脫下來挂在了椅背上。
洪一紹:“探組查到龍飛綁架過肖潇一事鐵證如山,随後他自己也承認了。但他拒不承認殺害肖潇。”
“如果龍飛可能是連環殺人案兇手,他和徐婧是什麼關系?”葉展轉着手中的筆,他還沒來得及細看肖潇案,隻看了審訊錄像,隻判斷了一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洪一紹:“龍飛是徐婧的前男友。”
“前男友?什麼時候的事?我們怎麼從來沒查到過?”祁顔驚訝地說。在查徐婧的社會關系時,她的經紀人一直強調她單身。加上也确實沒查到她有對象。
“半年前分的手。這是龍飛自己說的。”
自己說的?如果他不是兇手,龍飛可能不知道徐婧已經死了。但以龍飛的性格,倒有可能做出砍手捅死徐婧的事。葉展在龍飛的資料複印件上寫下了待審。他問:“龍飛現在在堰城分局麼?能申請提審麼?”
溫雨點頭,“可以。”
好。如果能盡快,最好今晚就去一趟分局審龍飛。葉展想。至少先弄清楚,他有沒有殺徐婧的嫌疑。
甯遠問:“那他和王秀華呢?”
“他做的生意很雜,經常性偷稅漏稅。上個月龍飛去過王秀華的律所,一上來就大言不慚地說要找她親自打官司,态度惡劣,當然被拒絕了。龍飛就揚言說要給她好看。”
龍飛這莽撞暴躁的性子,要是王秀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一怒之下殺了她也有可能。不過有一點——就算是這樣,他也沒必要性侵49歲的王秀華。
還有個主動前往……王秀華案疑點太多了。
祁顔将黑闆上龍飛的照片和王秀華連了條線,寫下“談判沖突”四個字。
“我們再說段清之。他和龍飛的情況差不多,他追求過徐婧,和王秀華的律所也是合作沒能談成……”
“也就是說,龍飛接觸過肖潇和王秀華、徐婧三人,而段清之不認識肖潇,對嗎?”葉展背挺的筆直靠在椅背上,略微颔首。
溫雨:“不清楚有沒有直接接觸過,但是段清之家的公司也和肖潇的母親有過合作關系。不排除也是經濟糾紛引起的仇殺。”
祁顔當即起身:“明天我們會再去找一趟段清之。”
範圍太大了。不論如何,目前為止還是一點沒有直接的證據。
溫雨:“龍飛目前拘留在堰城分局裡。”
葉展靜靜觀望了一刻,和甯遠碰上視線,甯遠會意,開口道:“還有一個嫌疑人你們怎麼沒提——那個鋼琴師艾一茶。”
洪一紹愣了一下,“艾一茶?這個人是我們分局查的,他除了是肖潇的鋼琴老師,正好在她被害當天在她家裡出現過——沒聽你們說過他和其他兩個案子有什麼聯系啊。”
甯遠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葉展。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專案組解釋。
葉展站了起來:“是這樣的,聽了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艾一茶很可能是徐婧的秘密情人。我提議也調查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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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一直開到了天黑。十月底的堰江天黑的更早了,從會議室出來空氣驟然變冷,甯遠活動着僵硬的肩頸,披上外套,瞥見端着文件夾的葉展——他竟然隻穿了一件衛衣。
“你外套呢?”甯遠問。早上還看見葉展穿了件黑色的外套。
“出來的急,落支隊辦公室了。”說着葉展加快了腳步下樓往支隊辦公室走。
甯遠一怔,在他身後問:“你還加班?晚上想吃啥?”
葉展回到支隊的大辦公室。盯着電腦屏幕的開機畫面,眯着眼睛木了一會兒。
在會議室坐的時間太長了,後背上不久前才做過骨穿的地方隐隐作痛着。葉展感到一陣頭暈,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方才突然從暖氣裡出來吹了風,此刻又開始發燒了。
他對着頻閃的白熾燈伸出手,看着自己幾乎透光的手背上遍布的針眼,葉展歎了口氣,低頭打開了案卷。
桌上還放着中午甯遠買的咖啡。葉展端起來一口氣喝了一半,然後目光徹底集中在三人的資料上。
葉展又看了一遍艾一茶的錄像。驟然發現了一個疑點。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葉展按了暫停,放大了畫面。
有方向了!葉展重又比對了小葉給的監控錄像,激動地猛地站起身,面露喜色。
突然一陣難以言喻的不适感襲來,葉展頭痛不已地跌坐下來,在桌上趴下了。恰好此時,葉展耳畔隐約傳來了辦公室門口甯遠的說話聲,但他已經沒力氣擡頭了,随後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