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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院繞回正門的路上,葉展都十分小心地盡量避着人。
這個艾一茶居然認識甯遠的車。甯遠的車是一輛毫不紮眼的黑色SUV,也不算大。
雖然昨天也是開着這台車來的,葉展還特意停在那麼隐秘的角落裡。當時艾一茶還在文娛室,絕沒有看見的可能。而當他和艾一茶從大樓出來的時候,甯遠早把車開到療養院門外了——
而他把自己送到樓門口就又回文娛室了。葉展滿心疑惑,他是怎麼知道的?
盡管有精神問題,這個艾一茶依然不簡單。難道他還有同夥?葉展心中一沉,快速思考着一會兒該如何應對。
甯遠一直瞅着他凝重的神色,聲音小了些:“先知,他為啥這麼早就來了?不是約的十點麼?……”
“對手很強。”半晌,葉展閉了閉眼,聲音冷下三分。
甯遠沉默了。看來先知也沒料到這一出。但第一次見先知還有搞不定的人,甯遠卻突然有點兒樂了,伸手揪了揪他的臉:“還有人能成為你的對手?”
葉展竟沒如他料想的一樣甩開他的手,任他捏了,依舊闆着臉沉思着。
甯遠驚奇地看着他,再度伸手捏了一把他那沒什麼肉的蒼白臉頰——看樣子是真給難住了。葉展依舊分毫沒有反應。
“他在試探我。”
突然之間葉展語氣冰冷,一字一句道。
甯遠看到他終于擡起頭來,那溫和的雙目乍現一股寒冷的光,回頭直視着江城療養院的後院那片湖泊。
甯遠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你的意思是,難道他已經懷疑咱們了?所以故意早到了些……”
“可他為什麼又要打電話告訴我?”葉展下意識念出他的分析,像是在回答甯遠,又像在自言自語:
“他原本可以不動聲色地把我應付過去,再滴水不漏把可能存在的證據處理幹淨。這樣一來我不但發覺不了,很有可能還會被帶偏……如此他就有更充裕的時間,逃離堰江。”
甯遠一愣,随口道:“會不會他壓根就不想逃跑……”
葉展眼神飄忽着,還沒回過神來,攢眉繼續道:“我現在必須立刻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即無論基于哪種可能的情況下,都不能讓他給跑了。”
走進消防通道,甯遠剛要往一樓走廊處走,葉展一把拉住了他。
甯遠驚訝回頭:“又咋了?禮堂不是在一樓麼?”
昨天和艾一茶約見的地點是療養院的演藝廳。因為演出,到時候整個樂團的人都會來。
“咱們先到三樓去,再坐電梯下去一樓的禮堂。”葉展淡淡地說。“如果你不想咱們被發現從哪兒來的話。”
從哪來——後院,甯遠一臉莫名其妙,被拉着往消防通道樓梯上走:“對了,我還沒問你,剛才咱們幹嘛跑到後院去……”
聽到外面走廊的動靜,葉展忽然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有兩個人正從一間屋子裡推門出來,一面講着話。
聽得出是艾一茶:“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我找了一圈,沒發現那兩個警察……”
陌生男子:“他們一早就來了,先是去找了沈楓,然後又跑到檔案室去了。一茶,我的事不能再拖了……”
艾一茶:“你現在這話是什麼意思?當年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我幫你的前提條件你全忘了麼?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但你直到今天還沒給我一個交代……”
走廊裡說話的人漸行漸遠,話音逐漸聽不到了。甯遠瞠目結舌地呆在原地。
葉展終于放開了拉住甯遠的手。神情複雜地搖頭:“他果然有同夥。”
這個同夥口中的沈楓,應該正是那個患有阿爾茲海默的老人李芳。
“什麼同夥?還有他說的什麼他的事,不會是……”甯遠看着葉展緊鎖的眉頭,不解問道。
可是艾一茶早就從戒毒所放出來了。葉展突然想起早上看到的真正的沈楓的屍檢報告,甯遠說她也是個吸毒人員。這個同夥……既然認識沈楓,他和艾一茶又是什麼關系?
看來沈楓案的卷宗未必不需要看了。葉展回過頭,壓低了聲音:“沈楓案的卷宗,淮口支隊有消息了麼?他們什麼時候派人送過來?”
甯遠:“早上問過了,他們說最遲中午就送到堰江市局來。”
葉展點點頭,繼續往樓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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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療養院的禮堂規模還不小。位于中間那棟大樓的一樓走廊盡頭,甯遠跟着葉展從禮堂後門進入,隻見台上角落處還隻擺了一架三角鋼琴,鋼琴前,一個長發男子正背對着觀衆席。
他敲擊琴鍵剛勁有力,發出的琴聲回響在禮堂裡。盡管不懂,甯遠還是挺喜歡聽鋼琴的聲音的。他望向台上彈琴的艾一茶。
艾一茶正動作優雅地踩着踏闆,配合着手指砸着琴鍵聲聲有力。三角鋼琴邊的擴音器将樂聲散落在禮堂各個角落,直到收尾,他按下一個和弦,久久地回蕩在禮堂各個角落。
随後艾一茶欠了欠身,面帶微笑朝大家紳士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