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早就敞亮了。今天周末，天氣也還算好，甯遠擡起頭，東邊的天空隐約浮着一輪紅日，火紅的朝霞彌漫在天際。

稀松朝陽将二人的影子拉長在鋪滿大理石的街道上。步行街上開始熱鬧起來，人頭攢動。甯遠回頭看葉展，隻見他也仰着頭，凝視着蔚藍的天。

“淮口的天氣，真好啊。”葉展喃喃自語着，又像是在和甯遠說話。

甯遠扯了扯嘴角，“那是。不比堰江那個鬼地方，陰晴不定的，不是陰着個天兒就是下大暴雨。也難怪堰江的案子那麼難破。”

想到破案，甯遠直搖頭。兇手犯案哪次不是選個暴雨天兒，給現場破壞的面目全非，為刑偵工作極大增加難度。

葉展不發一言，還怔怔地盯着天空看。甯遠順着他的視線擡頭，又回到葉展臉上，扯了扯他：“想啥呢？又神遊？”

葉展回神，搖搖頭臉上看不出表情。“沒啥，走吧。”

淮口的馬路邊種着許多夾竹桃。夾竹桃長勢茂密，雖然花期已過，綠葉仍舊郁郁蔥蔥，枝繁葉茂沒有絲毫蕭條的迹象。反而生機勃勃。

穿過鋪着大理石的步行街，瞥到熱鬧的小吃街甯遠忽然想起什麼，看了看時間，側頭問他：“哎，你早上吃飯了麼？”

葉展一愣，随即搖頭：“沒來得及。早上抽血需要空腹。”

甯遠二話不說拉着葉展，穿過人頭攢動的小吃街，來到一家看上去很破舊的店門口：“我知道有家店……”

葉展擡頭一看，見那舊招牌上赫然浮着的“梁記粥鋪”四個字，頓時一皺眉，毫不留情地打斷他：“我不想再喝粥了。”

“人家不光賣粥。”甯遠無語地白了他一眼，“跟我來就是了。”

店面雖小，但一大早就熱鬧不已。上到年邁老人，下到衣着花花綠綠的年輕學生，許多人在店門口排隊候着，不大的店面裡彌漫着一股誘人的香氣。

十足的生活氣息。甯遠的回憶又被這景象拉回十幾年前他上學的時候——他帶着甯靜，來這兒吃早點的時光。

甯遠看看一旁的葉展，心中陡然流淌過一絲異樣之感。如今他再想起甯靜，倒也不再那麼難過了。

隻是這種地方——甯遠瞅着正觀望着四周的葉展，他的氣質在這種充滿人間煙火氣息的衆人之間顯得格格不入。甯遠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明明覺得他溫柔随和，平易近人，但就是感覺他不像凡人。

忽然甯遠開始憂慮，自己怎麼能帶這衣不染塵的神仙來這種地方吃飯呢。甯遠猶豫地站住了腳步。

其實甯遠完全多慮了。葉展很喜歡這種有生活氣息的街頭巷尾，他自己也經常一個人到這種小吃店裡來，點一碗面或者什麼，邊吃邊觀察着形形色色來往的人群。

甯遠完全忘了，葉展是個心理咨詢師這回事兒。

“怎麼了嗎？”葉展問他，疑惑地打量着甯遠臉上複雜的神情，“你不是說要帶我吃什麼你的特别推薦麼？”

甯遠收了收神，幹咳一聲，道：“那你……先坐裡面，等着我。”

葉展剛想說這擁擠的門面哪有地方坐，就看到甯遠伸手朝店裡的一扇門指了指——那裡面竟然還有間餐廳。

“雖然排隊的人多，但大部分都是買了早點打包就走的上班族和學生。”甯遠說完就去排隊了。

葉展走進餐廳。随便找了個角落坐下，臉色瞬間一沉，握緊了口袋裡的手機。

打開短信界面，葉展看着那條信息的陌生來信号碼，緊抿着嘴唇沉思。

“想知道沈楓是誰殺的，就一個人來見我。”

末尾還附了一個地址。

葉展蹙着眉，剛打開地圖，準備放大查看那個地址的具體位置之際——盡管背對着門，在一衆嘈雜聲裡，他還是聽見了甯遠熟悉的腳步。瞬間熄滅了屏幕。

葉展回過頭，方才凝重的神色已然消散，重新完美地微笑起來，他看着甯遠端着兩碗湯面茫然地環顧四周。

葉展招招手，朝他喊：“這兒！”

“這家店名字雖然是粥鋪，但湯面才是他家招牌。”甯遠在葉展身旁坐下，愉快地說：“你沒看剛才排隊最長的就是湯面那個窗口……”

忽然甯遠看向葉展，有些奇怪道：“你笑啥？”

葉展一怔，這才發覺自己掩飾過頭了。放平嘴角瞬間不笑了，語氣略微不自在：“哦，剛看了個搞笑視頻。”

見甯遠還狐疑地打量着自己，葉展趕緊抽了雙筷子塞給他，鎮定自若地說：“快吃吧不然涼了……”

甯遠的目光從他臉上散去。搓着冰涼的手，他捂住冒着騰騰熱氣的面碗笑道：“這店是真心火，我在外面排隊排的手都快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