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提着保溫桶推開門,看到那人正坐在陽光下。
他那白璧無瑕的臉和淡茶色的眼睛——甯遠恍惚了一刻,腦海裡又蹦出那個“美麗妖怪”的詞彙來。但這次的甯遠細想一番——他不是妖怪,是神仙,美麗谪仙。
光影斑駁。甯遠忍不住拿手機悄悄給葉展拍了張照片。
渾然不覺的葉展正翻看着平闆電腦上的資料沉吟着。
大緻了解了下情況,他也對段清也劫車這件事心存疑慮。
他反複翻看着撞押運車的那輛SUV——按照支隊的說法,這輛豪車是段清也家集團的車毋庸置疑。但在這台車上……
“支隊有沒有提到,車内能不能提取到嫌犯的DNA?”葉展忽然開口,側頭問一旁正在打開保溫桶的甯遠。
甯遠回憶片刻,搖搖頭:“整個車子幾乎完全被毀了,這照片兒還是他們根據輪胎和掉在地上的半個車牌勉強還原出來的。”
“駕駛座也被燒毀了?”葉展疑道,“那怎麼……”
“說是車子上被澆了汽油,故意燒毀的。”甯遠說着提着保溫桶走近來,看着坐在床邊的葉展,頓時一皺眉拉他的被角:“躺回去!别老想着亂跑。”
“我在你眼裡現在到底是什麼形象。”葉展無奈地将腿放回床上,半躺下身任甯遠仔細替他把被子蓋好,無語道:“是啥玻璃人麼?生怕碰碎了賠不起?”
那可不就——但甯遠抿唇不回答。隻硬生生道:“你現在可不就是一碰就碎麼,照顧不好你,小葉得罵我。”
“那也不至于隻能躺着啊。”葉展蹙起眉無奈地說。這兩天甯遠就見不了他腳落地。哪怕葉展解釋要上廁所,開着充足暖氣的病房裡甯遠都得把羽絨服給他穿上。
甯遠看着他垂在被子外、白皙消瘦的手臂袖子挽起半截,不由分說地給他拉了下來:“你手那麼冷還挽袖子”甯遠黑着臉說。
給他扣袖口的扣子時甯遠才注意到葉展的手。說實話他的手白淨,倒也好看——如果沒有手背上那些遍布的針眼的話。甯遠想着,又複雜地看了葉展一眼。
葉展另一隻手在翻着資料,對甯遠的想法渾然不覺:“也就是說,SUV裡隻有這駕駛員一個人嗎?”
他說的正是那戴着口罩隻露出一隻眼睛的司機。
“應該是吧。他從祁顔的車左邊撞上的——要是他一開始就打算這麼整,哪有人敢坐副駕啊。那不是找死麼。”甯遠道。“車上肯定就他一個人。”
葉展點點頭,也是。隧道口兩百米處的監控都被破壞了,劫車的人必定早有預謀。隧道雙向四通,嫌犯應該連押運車從哪個道口開出來都一清二楚。
來回翻着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葉展的手忽然一停,放大了那張從後視鏡拍到嫌犯司機的監控截圖——
葉展的目光定格在司機握着方向盤的右手,戴着的咖啡色皮手套上。
“你看什麼呢?”甯遠打開了保溫桶蓋子,見葉展好像盯着這照片看半天了,也湊近了他去看:“你認識這司機?冷隊說完全沒方向。隻能看到半隻眼睛……”
葉展搖搖頭,“摸不清。”
“吃飯。”甯遠不留情地合上他手裡的資料,在床邊坐下,掀開蓋子端着勺伸手喂葉展。
葉展看也不看地張口,也沒管甯遠喂的什麼什麼直接咽了下去。
甯遠怕自己做的難吃,小心翼翼地盯着他滾動的喉結。
像是感受到甯遠的目光,葉展回過神來,咽下一口疑道:“怎麼了嗎?”
“……你感覺怎麼樣?能吃嗎?”甯遠沒見他臉上有異色松了口氣。隻小心翼翼地問,盯着他的臉看。“胃還舒服麼?”
葉展一愣,蹙眉道:“請求你别把我當豌豆公主。我吃飯本來就不挑。而且這……挺好吃的。”他說。
甯遠怔住,下意識追問:“真的還可以嗎?……”
葉展真誠點頭:“挺好的啊。”
因為這是甯遠第一次自己熬的藥膳。他當然嘗過了自己覺得還行,但沒想到葉展竟然好像也覺得還可以。竟然喝完了一整碗。
葉展從案卷上擡起頭來。看着正收拾碗筷的甯遠眼底的烏青,突然于心不忍。開始自我責備起來。
“你過來,”那谪仙忽然拍拍病床,對他招了招手:“過來坐。”
“啊,行。”甯遠毫無知覺地向他走去。看着他蒼白的臉甯遠一面皺眉問他:“幹嘛?又哪不舒服了?我叫醫生……”
沒想到那谪仙輕笑一聲,隻道:“你也不能每天趴我床頭睡吧。”
聞言甯遠猛地錯愕。第一反應以為他在趕自己走,心中一沉:“啥啊,你讓我回支隊去麼?小葉讓我照顧你啊……”
病床上的葉展無奈一笑:“你說什麼呢?我讓你過來跟我擠一下。”說着他朝那邊挪了挪,本就消瘦的人沒費力就騰出些位置。
“躺着睡總歸舒服點兒。”他說。
1020單人病房的病床倒是不窄。甯遠複雜地看看他:“……你不嫌擠?”
“我中午想睡一會兒。你也休息下吧,不過……我冷。”葉展坐在床邊,茶色的眼眸真摯地看向甯遠,真誠道:“你要是嫌我和我睡冷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