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葉展看到這條留言，并沒太往心裡去。還和甯遠開玩笑說小葉肯定是被羅夏管的太緊，偷偷溜了。

如今再看這條信息，葉展不禁心生疑惑——他想起那天給自己送手機的人，似乎并不是秦淮。

葉展隻見過秦淮一次，是大約半年前在長江公館。

那人看樣子不到三十歲，相貌算得上十分俊俏。葉展隻知道他是小葉的朋友——當時小葉向自己介紹秦淮，隻點頭敬了杯酒，連話也沒說上過一句。

“秦淮，别看我叔長的年紀小，他可能真還比你大。你倆老家……應該都江甯的吧？老鄉啊！你說是吧，叔？……”葉淨月那晚上喝的不少，笑攬着秦淮的肩和葉展說過這樣的一些話。

秦淮很有禮貌地和葉展碰杯。微笑着沖他一點頭，就二話不說将滿杯的酒一飲而盡。

搞的葉展很是不好意思。隻好也一口氣把剩下的大半杯酒喝完。

突然之間葉展從腦海裡捕捉到一個畫面——秦淮和自己敬酒，用的是左手。并且握手也是左手。

當初葉展并沒有想那麼多。他隻無意間瞥到秦淮的右手戴着手套，當初是夏季……

葉展想起，押運車上的反光鏡内，監控模糊拍到了那個男子右手好像也戴着手套。

秦淮是江甯人。

段清之與秦淮一共有過兩次資金流動較大的貿易往來。一次是在半年前，一次是在近兩個月。

近兩個月的那一次，時間和龍飛與段清之簽訂“霸王條款”的日期極其接近——葉展疑惑而大膽地想：秦淮會與龍飛有什麼聯系麼？那他和段清之……

他正凝視着那條對話框沉思之際，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先知，今天我家停電了，隻能将就你吃外賣……”甯遠的聲音響起在門口。

葉展聞聲擡頭，見甯遠還提着和從前一樣的保溫盒，蹙眉道：“都說了不用每次都麻煩你，我哪有那麼講究……吃食堂就好。”

“講不講究這是你現在能決定的？”甯遠照例是不屑地冷笑着，看也不看葉展一眼，從保溫盒裡拿出瓷碗來又重新放進微波爐裡。“當個人吧，問問你的胃願不願意将就你。”

葉展沉吟片刻，道：“我可能，需要出差去一趟江甯。”

“江甯？！”

甯遠終于側頭看他，直起腰來：“出差？去江甯幹嘛？冷隊說的？”

葉展搖搖頭：“不是市局的差。我……有些私事兒。”

聞言甯遠朝沙發走近兩步，狐疑地打量着他。

江甯市，是緊臨着以堰江市為省會的堰北省——淮南省的省會。

雖然距離不太遠，但多少也算跨省了。

甯遠張了張口，半晌沒回過神來，隻道：“你現在？你怎麼去？”

葉展奇怪地看着他：“飛機啊，半個小時就到了。”

“你現在能坐飛機？”甯遠一哂，勾起嘴角嘲諷他：“自己沒看你前兩天的化驗單麼？就你現在那個血壓低的，還有……”

葉展一怔，好像還真是坐不了。但他一秒也不想多聽甯遠這些廢話，當即打斷他：“那就坐高鐵。也很快，我記得隻要兩三個小時吧？”

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甯遠用毛巾裹着将碗拿出來朝他走來，目不斜視道：“去幹嘛？”

葉展沉默了一刻。他看着茶幾上冒着熱氣的一碗不知原材料是什麼的炖的很爛的粥，輕歎口氣，一時不知該如何跟甯遠解釋秦淮的事。

半晌他道：“我媽媽生前是江甯人。我想……趁這次中元節回去看看她。給她燒點紙。”

江甯市是葉展母親的老家這是事實。

隻不過他母親去世這麼多年以來，葉展再也沒有到江甯去過。

“……”

甯遠一怔，對這個理由竟啞口無言。他沉默地從保溫盒裡拿出另一個碗來，動作生硬地放進微波爐裡。

他剛要開口，葉展先發話了：“要不，你和我一起……給伯父伯母也一塊燒點紙吧。你要是有空的話。”葉展補充說。

“還有甯靜。”他的聲音繼續傳來。甯遠聽不出悲喜，隻是再從他口中聽得那兩個字，甯遠條件反射心髒漏拍般一驚——但這種驚吓卻是來源于……

甯遠陡然将複雜的視線投向沙發上靠着的那個人，錯愕地看着他。

“我很多年沒回去了。”他看着自己，又說道。甯遠恍惚之際，覺得他聽起來格外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