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公館北門外,黑色的保時捷卡宴靜靜停在甬道裡。
車子熄滅着所有的燈。黑暗裡,葉展一動不動靜坐在駕駛座,右手放在手刹上,盯着隐隐能看到車屁股的那輛銀白SUV,随時準備打火。
不多時,前方傳來動靜,那輛車細微地動了動,随即消失在視野裡。
葉展默讀十秒,車子打着了火,輕輕一腳油門緩緩跟了上去。
夜還未深,長江公館地處堰江市繁華商圈,寬闊的四車道馬路上車輛往來不息。
葉展始終保持着數百米的,能看清那台SUV車尾的距離,小心翼翼不遠不近跟着。
那輛車似乎也不急,每逢紅綠燈口必然按規矩停下,老實等待着。
前幾個紅綠燈裡隻有第一個是紅燈,該車停了。其餘都是綠燈,待到最後一個紅燈路口,葉展隔着十來輛車停了下來,不禁有些疑惑。
他搖下車窗,探頭望去。
距離太遠了,那車的後窗在明晃晃燈光下一片昏黑,葉展用力眨眨眼,車裡的情況完全看不清。
那輛SUV穩穩停在紅燈第一線,葉展方才好像還聽得它的身後幾輛車發出不耐煩的鳴笛聲。
綠燈亮起。車輛魚貫前進,葉展來不及多想,打着了火若無其事地跟了上去。
銀白SUV在駛離市區以後車速逐漸加快,不知不覺葉展已經跟到了郊區,但還沒上高速,車輛稀少,隻不過——
葉展看了一眼地圖,突然心下一驚:這個路線,它根本就沒打算上高速!
果然,SUV七拐八繞,最終走上了盤山公路。
盤山公路九曲百轉。多是勉強維持運行、但基本沒有營業額的項目,公路本就彎繞且愈來愈狹窄,雖然有護欄路燈,葉展看了眼路燈支架:幾百米幾乎都沒有一個監控探頭。
于此,盤山公路上,隻剩下了這兩輛車。
公路過于彎繞,前車似乎察覺到了被跟蹤,早就開始加速。隻是這山路蜿蜒,銀白SUV似乎不敢速度過快,不住在拐彎處踩刹車。
而葉展也不再掩飾。他開始瘋狂加速,葉展的車技驚險但完美,哪怕驚悚了點兒,依舊是收緩自如點到為止,葉展在适時的時刻将油門踩到底,瞬間追上了它。
前車似乎感到危機,但耐不住反應,狹窄的泥濘車道上,車身旁疾馳而過的葉展的車,擦着它的車門發出刺耳的聲音。
黑色的保時捷卡宴,在這條筆直的車道上,瞬間越過銀白SUV幾十米。
輪胎摩擦瀝青路面發出刺耳的刺啦之聲劃破黑暗。
葉展見距離差不多了,一直踩着油門的腳一松,銀白SUV不敢撞,險險擦着他的保時捷卡宴疾馳而止。
葉展面色毫無波瀾,一腳刹車踩到底,方向盤快速打死,黑色的卡宴一個漂移橫在了路中間。
SUV被迫疾停。又是一陣刺耳的摩擦聲,SUV的前保險杠離跑車的副駕駛車門隻錯一厘米就要碰上了。
“你他媽的,不要命了?!”
前面就是隧道口。已經靠近城郊,這一片兒白天還在施工。雙向四通的隧道有兩條路都搭了警示牌,因此幾乎沒有車從這條路過。
不遠處就是長江。江邊的蘆葦蕩旁是大片大片茂密的竹林,高大的影子在泥地上随風搖晃。
葉展側目,聽得一聲怒吼自後方的銀白SUV中傳來。
聽得那熟悉的聲音,葉展心狠狠一沉,一股悲涼之意湧上心頭:他的推測,在這一刻被證實了。
——葉展徹底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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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響徹雲霄,閃電如刀斧劈開雲翳。
竹林間,二人還未相見,靜默對峙。
不遠處的峭壁下,湍急的江水拍打岩石發出的劇烈聲響整耳欲聾。
持刀指着葉展、身材高大的蒙面青年,兜帽帽檐下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尾隐沒在陰影裡。
葉展感到,對面那直勾勾盯緊自己的目光有如三九寒雪,分外的冷。
他手中的匕首直指葉展,卻在發抖。
月光從裂開的雲翳間灑下。原本平靜無風的崖邊驟起狂風,竹林搖曳,葉展從高大的樹影遮住的一片黑暗裡緩步走出。
兩手空空的葉展面不改色,還在朝他一步步逼近去。
“我不想殺你。”青年看他一眼,“葉展你……别再靠近了。”
饒是他手中持刀,卻在被空着手慢慢靠近的葉展迫得連連後退。
他看着朝自己步步逼近的,月色下的美麗神明,目光從他帶着淚痣的下眼睑,一路向下掃過鼻梁,再到抿成一條線的蒼白嘴唇,青年的喉結不自主滾動了一下。
清冷月輝下,葉展的臉從竹林陰影下一寸寸顯露出來。額角碎發被風揚起,露出一片不見血色的冷白。
徹底聽清他的聲音,葉展心中冷的可怕。卻還在不管不顧前行。
葉展面不改色。定了定神,他無視刀刃繼續走去。倒影着反光刀尖的雙目,眼神平靜得古井無波,面無懼色向那人走去。
“朱确。”葉展喊出他的名字。“你是我朋友,對吧?”
青年一愣。
細弱溫和的聲線冷淡,聽不出感情。但卻在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