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所有悲劇的起源,都是因為你……”
市醫院,病房裡,葉展沉默地靠着,架在病床的矮桌上,手機裡播放着段清也的審訊錄像。
甯遠半晌沒出聲。他抓了抓頭發,道:“這麼看,段清也确實挺慘的。”
“童年的缺愛,父母的輕視,加之恃寵而驕的弟弟……難免人格扭曲,惡向膽邊生,”葉展輕聲說着,他又是下意識共情着罪犯。
“段清之還能好好活到長大。我信她說的話。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真的置弟弟于死地。”
“如果我是段清也,”葉展閉了閉眼,嘴角罕見地露出一抹陰冷笑意,“可能,段清之早就無聲無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更有甚者,段艾生也将被人挫骨揚灰。”
“靠,這段清之也太不是個東西了!”甯遠還沉浸在對段清也的可憐之中,沒仔細辨别葉展的語氣,咒罵一句,轉而問他:
“這下是對上号兒了。但我還是想不明白,既然段清也隻負責洗錢,對她弟交易的具體細節肯定不清楚。那龍飛是啥情況?”
“換句話說,龍飛和秦淮到底能有啥聯系啊?”甯遠疑道。
葉展從手機上擡起頭,“段清也全都招了。她把段艾生等販毒的證據,她手裡有的,全都給市局了。”
“這個時候,分局的溫隊已經出外勤查證去了。”葉展道。他看向病房窗簾緊閉的窗,東方破曉,蒙蒙的透進光亮。
甯遠起身拉開了窗簾。一看時間,已經快早晨八點了。
門被敲了兩聲,換藥的護士進來了。
“怎麼樣?”甯遠問。看着護士給他聽了心跳測了體溫,取下輸液袋又換上新的。
護士搖搖頭,臉色很不好看。“心律過緩。凝血功能太差老是出血,還是需要輸血。不過……”她回頭看了看葉展,猶豫片刻,“等一下我再聯系你吧。”
聽到輸血,甯遠不知怎的緊張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人因失血白得有些失真的臉。
突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跟着護士快步出了病房,小心翼翼關緊了門。
“醫生,我想問下,”甯遠遲疑道,“他的血型,市醫院的血庫現在是不是很短缺?”
護士訝異地擡頭看他,點點頭,“是。本身rh陰性的捐獻者就少,他還是a-rh。昨天手術的時候就用了不少,這會兒市醫院是缺的。”
緊接着她又說,“不過你放心。我立刻就去聯系二院申請,他們應該有備用的。隻不過估計得等到下午……”
甯遠立刻道:“我的可以,先用我的吧。”
護士詫異地打量甯遠,好半天才道:“你是他親戚?”
“不。不過從某種意義上,算是。”甯遠垂下眼,“骨髓移植後血型會變。葉展原先不是我這個血型。”
“我是他的捐獻者的親哥哥。”
——
病房裡,葉展正在翻着視頻。完全沒在意甯遠出去幹了什麼。
段清也說,秦淮在她面前,被司沉敲暈了?葉展疑惑地蹙起眉。
找到段清也的現場沒有發現秦淮。
——秦淮,被司沉帶走了。
“支隊呢,現在在幹什麼?”聽到他推門進來,葉展問。“你剛幹什麼去了?去這麼久?”
“沒啥。上廁所。”甯遠搖搖頭,在門邊倒了杯水,邊喝邊踱到沙發前坐下,說:“他們現在在抓緊查那片隧道各個路口的監控。”
說着他歎了口氣,“這可咋查你說說看,段清也在長江公館被綁了之後就暈了,她醒來就在局裡。她連自己是被誰扔在那兒的都不清楚吧。”
“……這兒有廁所啊。”葉展瞥了眼單人病房的洗手間,随口道。
“……我不想上馬桶。”甯遠身子僵了下,語塞之際,好在葉展沒多問,朝他招手:“省廳重做了彈道分析,這是資料,你看看。”
葉展示意他過來。甯遠定了定神,答應一聲,又倒了杯水才朝他走去。
連着喝了兩杯水,甯遠還是覺得口渴。
“這枚改造過的子彈比普通九毫米子彈要輕。”
甯遠嗆了口水,連連咳嗽着,驚疑:“啥意思,和五年前世貿大廈槍擊案的底火撞針痕迹一樣,也就是說,早在那時候這把槍就被改造過了?”
“是,”葉展重重點頭,“可彈殼怎麼會在司沉的房間裡?問題是五年前,司沉應該隻有十三歲不到。”
“如果她手裡這枚彈殼是五年前那枚,顯然不太合理。”葉展凝重道。
忽而他擡起頭看向甯遠,目光落到他手中的空紙杯上,提醒他:“你很渴麼?已經喝了三杯了。”
甯遠趕緊搖頭,“沒有。我有點緊張。”
房門再度被敲響,護士進來了。
“還要輸血?”葉展苦笑一聲,“沒這個必要吧,我沒事,有點兒浪費。”
“頭暈麼?”護士充耳不聞,手腳麻利地按着葉展的手,換下輸液袋,一面看他,“麻藥勁兒過了,現在感覺怎麼樣?疼麼?”
甯遠站了起來,盯着護士拔掉留置針的接口,換上了輸血袋,突然感覺眼睛重影了一下。
他立馬扭過頭,邊朝門口走邊說了句:“我餓了,先出去吃飯了。你老實待着啊……”
關了房門,甯遠擦了擦額上沁出的一層綿密冷汗,深深喘了口氣。
他朝住院部的電梯處走,從外套衣兜裡拿出那袋方才護士給的葡萄糖,撕開喝了幾口。
“你确定要獻這個量?”方才護士這麼問他。“你知不知道健康人一次最大的獻血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