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葉隊啊!”
缪思思有一雙炯炯有神的漂亮眼睛,高馬尾束在腦後,一身修身筆挺的西裝,淡妝得體,看上去十分清爽幹練。
“久仰葉隊大名,從前您在江甯市局的時候,辦的那案子可漂亮了呢!”缪思思熱情地伸手,“雖然您可能不記得我了,但那起二十年入室搶劫殺人案,後來是我們組跟進的!……我還在表彰大會上和您握過手呢!”
和缪思思握了手,葉問水聽着她滔滔不絕地講了半天自己的輝煌成績,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擺手:“都是過去式了……現在還不是,幹不成刑偵了,隻好退居二線。”
轉而他看向陳永:“也是多謝陳局擡愛,讓我還能重新回到1.5線,體驗一下當年的感覺。不過到底還是沒幫上什麼忙。”
“哪有,聽說祁隊不在的這段日子葉隊可幫了大忙了,”楊瑞笑着拍了拍葉問水的肩,“我聽冷隊老提你,段清之案你查到了重要線索——也就是那個叫陳楚生的?……”
窗外蓦地響起一陣隆隆雷聲。走廊裡烈風掀開窗,冷風呼嘯而過。
汪尋忙道:“進去說吧,外邊風大。”說着将幾人往接待室裡迎。
葉問水叫住了陳永:“我就不進去了,我去整理一下資料,等下叫人送來。”
“說到底……我也是個外人,”他面露不好意思的笑來,“陳局,我身體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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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和花園。
葉展沒開電視。雨又下大了,外面的風很大,聽得見關的嚴嚴實實的落地窗被罡風鼓動的聲響。
葉展坐在沙發上,閉着眼朝後靠着。
小葉沒回信息。
“又困了?”甯遠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葉展睜眼,甯遠把飯菜端到茶幾上來了。拍拍他的臉,“吃完飯喝藥了再去睡。起來。”說着就要去拉他的手。
葉展疲憊地拂開,“沒事,不困。”
他接過甯遠遞來的碗,一面問他:“你知道小葉到哪去了麼?”
“?我怎麼會知道。”
葉展幹脆換了個問法:“下午你送小葉走的時候,看到他車往哪兒開了麼?是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康和花園的地庫很大,但因為建在斜坡上,出口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因此它也有兩個大門,位于小區正中的停車場有向上向下兩個出口。
甯遠想了想,“好像是朝上走的吧。”他想起那天看到小葉車燈上垂下來的挂飾,肯定道:“就是朝上走的,錯不了。”
朝上走的?那也就是從北門出去,隻有一條不能拐彎的高架橋。葉展疑惑地想着,幾乎可以斷定葉淨月去的是長江公館。
“你問這幹嘛?”
“沒事。”葉展搖搖頭,放下了碗。“我吃好了。”
甯遠沒再說什麼。将早就配好的各色的藥拿了出來,端着中藥一并遞給他,“現在喝,還是過一會兒再?有點燙。”
猝不及防聞到中藥的味道,葉展下意識地皺了下眉,生理性的胃部抽搐了一下,湧上一陣反胃的感覺。
但葉展忍住了沒吭聲,點點頭接過來,“就現在喝吧。”
此時甯遠的手機響了。他一看,居然是淮口支隊長楊瑞的電話。
甯遠疑惑地起身,踱到窗前接通了電話。
“喂楊隊,這麼晚了有啥事找我麼?”甯遠看了看窗外昏黑的暮色,“你在堰江?我現在人不在局裡。”
電話那頭傳來楊瑞的聲音:“我知道。對了甯遠,你們支隊顧問葉展的電話打不通,聽說你現在住在他家裡——方便讓他接電話麼?”
聞言,甯遠回頭看了一眼沙發上蹙眉喝藥的葉展,猶豫片刻壓低了聲音道:“你有啥事先跟我說,我轉告給他。”
電話那頭靜默兩秒,随即傳來局長陳永的聲音:“這樣吧,你讓他明天早點到局裡來一趟,你先去和楊隊先講一下屍檢情況。”
挂了電話,甯遠一回頭,方才坐在沙發邊喝藥的人已經沒影了。
洗手間裡,葉展半跪在地上垂着頭,一手按着胸口深深喘着氣。蒼白的臉頰因充血而爬上不健康的紅,頭頂的花灑也開着,水從他被淋濕的頭發順着下巴滴下。
葉展手發着抖,按下馬桶的沖水鍵。
剛才吃的東西全吐出來了,連吃的藥也一點不剩。虛幻的痛覺侵蝕着大腦,葉展眼前一片片泛起黑色的光暈來。吐到胃裡完全沒東西還是想吐,葉展連連咳嗽着,聽到開門聲努力想站起來。
甯遠開門一看,趕忙兩步上前關掉花灑。蹲下拍着他的背将人慢慢扶起來,剛想把人抱起來葉展推開了他,“給我接杯漱口水。”葉展艱難地說。
葉展一手撐着洗臉池,緩了好久才慢慢擡頭,麻木地看着鏡子裡,甯遠正一聲不吭地在用浴巾給他擦着頭發。
組織了半天語言,葉展:“我……”
“你先别說話。”甯遠沉聲打斷他,“先回卧室去,把衣服換了頭發吹幹。”
“……對不起。”好半晌葉展才悶悶地說了句。
他甚至不敢和甯遠對視。向來葉展都是獨自堅持,習慣了把自己的舊傷置之度外,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主動和人提起過往。
那些不為人知的脆弱的一面,多年來獨自行走,隻奉獻從不求回報的葉展,頭一次鬼使神差地想從别人那裡索取一點慰藉。
聽到那三個字,甯遠捏着吹風機的手一停頓,一言不發地鐵着臉繼續動作。
片刻後甯遠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架着人慢慢朝卧室走去。
“你的幹淨衣服放在哪?”
甯遠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還好,紗布沒沾到水。隻有外套和裡面的衛衣背上濕了一半。
“在門口的衣帽間。”葉展聲音有些沙啞,他望着甯遠,問:“……剛才,是局裡來的電話吧,找我的對麼?”
甯遠不出聲默認了。繃着臉剛轉身要走,葉展拉住了他的衣袖,“明天再找吧,沒事。”
甯遠皺眉,但葉展拽着他的勁不小,他隻好依着葉展在床邊坐下。
葉展朝裡讓了讓,示意甯遠過來,“不早了,先休息吧。明天還要到局裡去做筆錄。”
“我真沒事兒,你不放心的話,今晚就睡在我這吧。”葉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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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療養院-檔案室】
“不管怎樣,你必須先想辦法控制住那個瘋子。”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秦淮冷笑一聲,氣勢不輸對方分毫。“當初你們瞞着我搞這一出,就沒想過會有今天麼?”
“我說過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朱确突然暴起,音量拔高,兩步上前一把揪住秦淮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
“你他媽給我小點兒聲!”秦淮猛地推開他,低吼:“不要命了?!”
“……不管怎樣,目前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朱确松開手,深呼吸盡可能平靜道。
秦淮的眼神黯了黯。他沉吟兩秒,“隻是現在,你我都不知道他壓根在……”
話音未落,秦淮褲兜裡的手機就發出震動。
他掏出來打開翻蓋,眯着眼看了半天号碼,這才按下接聽鍵,壓低聲音:“怎麼了?”
“秦哥,有個小子在長江公館裡邊鬧事兒,你知道不?”
聞言秦淮暗暗松了口氣。随即漫不經心道:“酒吧鬧事,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不是說了沒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要聯系我麼?”
“不是酒吧,就在下午!而且就當着葉老闆的面兒!在吧台邊上挨着坐,啪把那酒杯摔地上了!就在葉老闆鄰座!”
秦淮皺了皺眉,“下午?白天的時候麼?他找什麼茬的?”
“嗨,我哪知道!問那服務員他們也一問三不知說這人腦子有病想賒賬被拒絕了……”
“葉老闆說什麼了麼?”不知怎的,秦淮有一絲緊張。
“他沒說什麼。隻是……我聽說他不讓報警,還自個追出去了。到現在也沒消息,隻說讓賠客人的錢走财務記賬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