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在去往堰江市公安局的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

昨天晚上，葉展把朱确的事從頭到尾，事無巨細地和甯遠講了一遍。

和下午在法醫實驗室裡聽到的不同之處是，葉展把他對陳永的懷疑、以及葉問水信上那篇藏頭“小心陳局”也告訴了他。

“不是吧，可陳永為什麼這麼做？？”

當時聽完，甯遠相當震驚。

當時葉展說：“你還記得那天專案組開的會上，陳局說要調查q1902的事麼？”

“是啊，陳年舊案了，這理論上來說沒辦法從這個切入點直接查。”

“所以有一種可能，他非常清楚從這個角度，支隊絕不可能查到什麼。”

甯遠開着車，回憶起昨晚的對話，面色越發陰沉。

——在昨天晚上十一點半左右，冷藤突然來了電話，說讓他們早上八點鐘來局裡，有重要的事要交代。

至于這個重要的事……

“甯遠，稍微開慢點兒，我頭暈。”

葉展倚靠在窗玻璃上，閉着眼睛聲音沙啞道。

昨晚吃了藥，雖然肚子慢慢地不再痛了，但葉展一直有種怪異的感覺——昨晚睡得很早但很不踏實，此刻還頭暈目眩的。

“你還好吧？”

甯遠放慢了車速，從後視鏡裡瞟了他一眼，擔憂道。

葉展搖搖頭，坐直了身子，“沒事。”

……

車子剛駛入市局大門，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玻璃門前。

“冷隊。”葉展和他打招呼，“是案子有什麼新的進展要通知我們嗎？”

隻見冷藤面露難色，“葉老師，甯遠，你們先跟我進去吧。”

隊長辦公室。

“鑒于二位最近工作辛苦……特批帶薪休假……歸期不定……冷藤，你這什麼意思？！”

甯遠念着蓋了紅章的文書，瞬間暴起，“你這是想幹嘛？！”

說的好聽，帶薪休假。還歸期不定……分明是停職。

“不是我想。局裡發的話。”冷藤臉上帶着疲态，看得出一夜未眠。“你看看，這是陳局蓋的章。”

葉展靜默地看着和冷藤據理力争的甯遠額頭上暴起的青筋，陷入沉思。

多數是甯遠在破口大罵，而冷藤沉默不語。

思索一番，葉展明白了什麼。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葉展歎了口氣，上前兩步扯了扯甯遠，視線對上冷藤：“好，那我們就先休息。正好最近……我有點感冒不大舒服，幫忙謝過陳局體諒了。”

甯遠轉過頭，震驚地看向他。

葉展拉着甯遠剛準備走，冷藤突然喊道：“等等！”

葉展的手揣進口袋，握住了證件。似乎明白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此刻的冷藤一改往日的雷厲風行，神情有點窘迫，有點磕磕絆絆道：“麻煩請你們……暫時把證件先留下吧。”

……

“不是，陳永他什麼意思？讓我倆走人？！”

從市局出來，甯遠滿臉怨氣，“把我開了，讓那些分局的法醫幹事？還是讓小周？……”

“别想那麼多。”葉展靠在車窗邊看手機，聲音疲憊而虛弱。“反正我……這兩天真的不大舒服，休息休息也好。”

葉展盯着手機屏幕上的地圖，不停放大又縮小來回看。

見車子半天沒發動，葉展一擡頭，瞥見後視鏡裡甯遠那極度難看的臉色，強撐着精神坐直了，溫聲安慰他：“沒事兒，你看啊在電視劇裡，一般來說，警察要是休假了，那離破案就不遠了……”

甯遠冷哼一聲，“你還真當拍爽劇呢，現實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兒。”

葉展沒說話。閉着眼睛重新慢慢靠回到車窗邊。

“不是，他這也太不厚道了……你怎麼了？”回想方才他聲音裡的異樣，甯遠回頭看了一眼，“不用去醫院吧？”

“不用，回家吧。”葉展扶着額頭，感到一陣莫名奇妙的困意襲來，熄滅了屏幕。“暈車，先别跟我說話。”

-

【康和花園】

葉展迷迷糊糊在車上睡着了，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蓋着厚毯子。

天陰沉昏暗，但室内沒開燈。葉展揉揉眼睛坐起來，迷茫地看着四周。想都不用想又是甯遠擅自把他抱上來的。

“醒了？”

坐在他身邊的甯遠正抱着建國，綠眼睛小貓也正歪頭看他。

“……嗯，現在是什麼時候？”葉展摸着口袋找手機。聲音怔忪，“我什麼時候睡着的？你怎麼不叫我？……”

“先知，你可真能睡。”甯遠笑了一聲，把建國抱給他，起身到茶水間倒水去了。“你一點兒印象沒有？現在七點多了，你從上午一直睡到現在。”

“我看你也沒發燒，是不是亂吃啥藥了？”甯遠端來一杯溫水遞給他，“你白天睡這麼久，晚上還能睡得着麼？”

葉展接過來喝了一口，深深吸了口氣，甩甩疼痛的腦袋，怔忪道：“我還有點困呢。”

甯遠看着眯着眼睛蜷着腿靠在沙發上的人，抱着貓低下頭，把半邊臉貼着小貓的身子一臉陶醉，頭發睡得亂七八糟的——

甯遠忍不住笑出聲來。趁着葉展半閉着眼睛，注意力全在建國身上時，悄悄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

跟葉展待在一塊生活有一陣子了。如今的甯遠對這神仙的看法，倒是大有改觀。

至少不再是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了。

“你睡大半天了，肚子餓不餓？”

甯遠靠近了些，捏捏他的臉。葉展還是垂着頭紋絲不動，眼睛隻睜開一條縫，“早晨也沒吃多少。我做了飯，現在吃點兒麼？”

葉展點頭，“還真有點餓了。你做了什麼？我不想喝粥。”

“也行，我還煮了米飯，給你留了菜，我去熱熱。”甯遠點點頭，到廚房去了。

客廳裡。葉展拿起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閃進一條消息來。

是溫疏風：【剛聽你們冷隊說你請了病假，怎麼了？】

葉展：【嗯是。感冒了不舒服，就請假了，沒什麼大事的。】

停頓了好一會兒。溫疏風的消息又來了：【感冒了？住院了嗎？我去看看你吧？】

葉展蹙了蹙眉，覺得奇怪。但細看兩遍，突然發覺他似乎話裡有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