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放開谷雨,哼了聲,道:“你當我是豆腐做的呢。”
谷雨不敢接話,胤禛走到榻上不客氣坐下來,她隻能放下小爐,又繞到窗棂邊,将窗棂支開一大條縫隙。
“外面風那般大,你留着些縫隙透氣就行了。”胤禛不禁道。
“炭氣重,會熏着爺。”谷雨為難地拿着窗杆,小心翼翼道:“奴婢稍許打開些可好?”
“你這屋子冷,照着先前那般就行,我不怕熏。”胤禛打量着谷雨的小身闆,又道:“你既然怕冷,怎地不多穿些?”
谷雨長高了一大截,去歲的衣衫已經又短又小。府中發放的四季衣衫隻是外衫,一應的裡衣夾襖等,都要自己準備。
現在還不算太冷,谷雨準備等入冬時,再去買身舊厚夾襖。于是她将窗棂關小了些,答道:“奴婢等過些時日,告假出去買。”
胤禛一時沒有做聲,打算明日讓常明給她送些銀炭,幾身厚衣。
陳婆子送了茶盞水壺來,谷雨前去接過拿進屋,倒了一盞白水放在炕桌上。想了想,幹脆将小爐并茶壺一起提到堂屋去放着。
回轉屋,胤禛正站在長條幾邊,拿起上面的紙張翻看。他邊看邊問道:“這是你平時寫的大字?”
“是。”谷雨答道,偷偷觑着胤禛的神色,見他并未有不悅之色,壯着膽子問道:“爺,奴婢以後可還能讀書?”
胤禛詫異看向她,道:“讀得好好的,怎地突然這般問,莫非是誰在你面前嚼舌根了不成?”
“沒有誰在奴婢面前嚼舌根。”谷雨忙否認,吭哧了下,又偷瞄胤禛。恰好他看過來,被他抓了個正着。
“你想說甚,直接說就是。”胤禛見她鬼鬼祟祟,放下紙,走回榻上坐下,指着旁邊道:“你坐下來說。”
谷雨走過去,斜着坐了一半,嗫嚅着道:“先前奴婢惹惱了爺,爺不怪罪奴婢了?”
“我何時怪罪你了?”胤禛氣悶不已,她确實惹惱過他,但他卻從未怪罪過她。
谷雨暗自舒了口氣,胤禛見她如釋重負的模樣,眉毛微揚,狀若無意道:“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你無需怕我。再說,我教你識字讀書,當得起你的一聲先生。你待先生,該以誠相待,心裡如何想,無需拐彎抹角,直說則是。”
“是。”谷雨嘴裡應着,腦子轉得飛快。
既然胤禛自稱是她的先生,先生如父。而且他看上去寬厚大度,她犯錯也未被懲罰,心思活絡了起來。
胤禛不動聲色将她的反應看在眼裡,見她先是蹙眉,又舒展開,臉上的表情生動極了,瞬間就鮮活起來。
他看得好笑,聲音中不覺含着笑意,道:“你要是有為難之處,說出來就是,我幫你解決。”
谷雨高興極了,不由得笑得眉眼彎彎,不疑有他,期盼地道:“是。奴婢想求爺,等奴婢到成親年歲時,放奴婢與夫君去盛京。”
豆大的燭火氤氲,她雪白清瘦面龐上的笑容,如金山茶一樣絢爛。
那雙眼眸裡迸發出來的光芒,像是有羽毛輕輕在心上拂過,心緊了緊,又酸又柔軟。
隻她的話,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他心底未曾訴諸于口的绮思,顯得既狼狽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