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殺了你我能撈到什麼好?别把哥哥想的那麼惡毒。”霍問蚺取下将它扔在腳邊。
劍哐當落地。
霍問青立刻抄起榻旁的淨手銅盆,照着霍問蚺的腦門,哐當鑿穿他的腦袋,轟鳴聲席卷而來,腦子頓時空白。
霍問蚺身體不受控制地撲地。
霍問青并不就此罷手,她翻轉霍問蚺的身體,面朝上。霍問蚺突然伸手拽她的頭皮。
霍問青抓起銅盆,哐裡哐當鑿霍問蚺的腦門,銅盆連連鑿下去,凹陷出霍問蚺額頭的形狀。
一直到見血,霍問蚺頭破血流,猩紅止住霍問青的憤怒。
“霍問蚺,你果然是沒種的東西。”霍問青跪坐在他身邊,遍罵邊用力,雙手死命掐着他的脖子,空氣急速流失,霍問蚺的雙手青筋暴跳,臂肌鼓起,但怎麼都推不開霍問青。
她像不可撼動的山,壓在霍問蚺的身體上,氣血瘀阻,他急得面紅耳赤,轟鳴聲貫穿大腦,連着霍問青的聲音都蒙了層紗:“丢了臉面,在外面鬥不過别人,現在又鬥不過易無病,所以便想着法子折磨我。”
他是什麼來着?
弱者——揮刀向更弱者!
“你以為我是什麼?弱者?”霍問青站起身,提起他的衣領,拽起他的腦袋,揮掌,那一巴掌用盡全身力氣,霍問青險些站不住地跛腳,整條手臂鈍痛麻痹。
“我忍你讓你,不是因為你比我強,是因為我得裝得像個淑女。”霍問青重新走近,“就像這一巴掌,若是不打在你的臉上,你就永遠不知道安分守己。”
霍問青顫抖着四肢并用,抓到那把劍,抽刃指向霍問蚺。
霍問蚺吓得膽子都破了,被她用劍指着:“滾出去!”
霍問蚺連連後爬,霍問青舉劍步步緊逼。
爬到院子中間,霍問青還是不肯收劍。她的眸中倒映頭破血流的霍問蚺,霍問蚺的眼中是紅得模糊的霍問青,是血糊進他的眼睛。
“二哥,我任你将我當做玩物太久,該輪到我讨回一點報酬了。”霍問青的劍向下,磊落至極:“我不敢殺人。”
噗呲!
霍問蚺腦中轟鳴,一時的不可置信竟蓋過疼痛。
嘩啦!
劍拔出來,那被頂穿的大腿鮮血噴湧。
霍問青舉起劍,與恐懼的霍問蚺對視,後知後覺的冷汗浸透衣衫:霍問蚺把她丢給那個惡臭的男人時,她也是這麼發着抖,哀求男人離她遠點。
“不要、不要,好妹妹,我是二哥,你别這麼對我。”霍問蚺流淚哀求。
不要。當時霍問青也是這麼說的,可是霍問蚺沒放過她,丢下她一個人離開,霍問青當然也不會放過他。
霍問青從男人堆滾出來,她見過血比在時常守在衛城的霍問蚺見過的還多,她知道劍紮在哪裡,血流的多,但又不會死掉。
那是她從一個一個男人身上紮出來的經驗。
“不要!”霍問蚺驚恐哀求,霍問青手起。卻是寒光一現,劍被挑開,冷刀隔在她和霍問蚺中間。
有人救他!
霍問蚺抻着脖子去找人,興奮得差點彈起來,甫一轉頭,刀的主人卻是白日裡持刀拍他的易無病。
易無病一眼沒瞧他,彎刀在她手裡轉半圈。
“要試一試這把刀嗎?”刀背緊貼易無病的手臂曲線,刀刃向她,刀柄向霍問青。
要她試?
原本還喪氣的霍問蚺一下子又起了希望,隻要不是易無病拿着刀,誰殺得了他?誰敢?
反正霍問青不敢。她盯着那把彎刀,猶豫不決。她沒殺過人,她不敢殺人,規矩要求女人要有女人的樣子。
霍問蚺不信那樣軟弱的人能提起刀。淑女的戒律規訓霍問青的一舉一動,她早就是畫中鳥、拔爪貓,中看不中用了。
霍問青低頭睨了眼霍問蚺,又注視那把彎刀。
“這把刀最适合殺人。”易無病說着,反手将刀鋒對着天,屈指彈刀面,嗡聲長鳴。
霍問蚺頓時感覺自己的腦子被那陣聲音吸走了,整個人注入刀鳴的暈眩中。
她要霍問青殺自己!
霍問青接過刀,旋刀向下,指在霍問蚺的眼睛前,刀鋒自上而下散發寒光。
“得見過血才知道适不适合殺人。”她提起刀,眼中閃爍獵捕食物的兇獸光芒——她要殺人!
“你要幹什麼!”霍問蚺大驚失色,“我是你二哥,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人,你是淑女!”
沒用。
刀鋒向下,斷頭而來!
争——
寒風吹得霍問青衣角獵獵,那刀刃怼着霍問蚺的頭頂,風聲叮叮奏響刀面,是與霍問青一般攝人心魄的寒冷。
“霍問蚺,你的爛命收好了,總有一天你也會像我一樣過的終日惶惶,命懸在劍刃下,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刀收了回去,霍問青向後退一步。屏住霍問蚺呼吸的那翻牆轟然倒塌,他大口喘氣,劫後餘生。
“如這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會手滑,啪——”霍問青執刀又突然殺回去,呼的破空聲裹挾令他窒息的恐懼再次襲來。刀面拍着他的脖子,“腦袋就掉了。”
易無病端詳霍問青說這番話的姿态,居高臨下的傲慢、視性命如草芥的鄙薄、還有對霍問蚺口中規矩的輕視,堆成真正鮮活的霍問青,而不是易柔口中的“計州貴女”。
她喜歡這樣的霍問青。
腦袋掉在地上,就像爛西瓜糊了一地紅。
霍問蚺呆坐原地,面如土灰,發烏的唇抖個不停,雙眼猩紅,眼淚說着狹長的眼角向後滾進發鬓中。
霍問青一走,雲叢兜頭潑下一盆水,嘩啦啦下起雨來,暴雨如注。
霍問蚺脊背發涼,亂雨翻紅,那老天不是雨,是血,是一盆鮮紅奪目的血,噴濺滿地。
是從他霍問蚺脖頸裡噴出來的血。
他揉開挂在眼前的雨,狼狽站起身,半死不活地走出門。
霍問青從窗台看到他離開,目光挪到那彎刀上。它落在易無病寒光铮铮,唰一下,收刀入鞘。
刀柄撞入刀鞘的“咔哒”聲恰似急急腳步踩進水坑。
“衛城急報、衛城急報”通信兵手持信封,一路風馳電掣跑進府,磕磕絆絆撞入門:“霍将軍,霍大公子守城而亡!”
霍問叙守城而亡!這個消息平地驚雷,祖父的屍首剛剛下葬,又添新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