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務”指的是特設在昌南府府城大昌專管瓷器器物的窯務司,而提領,正是主持窯務司一司事務的官員。
在元宋女帝掌權下,窯務司水漲船高,連帶的窯務司提領的權利和面子也大。在整個昌南府,别說是窯務司的事務,就是其他司門署的事務他也能管上一多半。
自然而然,整個昌南府制瓷窯口也越來越多,而“官”字号窯口的賜封也越來越成為香饽饽。
當現任職的窯務司孫提領五十有六,娶的是自己授業恩師的女兒,兩人什麼都好,就是子孫緣薄,提領夫人年輕時候寒冬落水傷過身子,直到年過不惑,才得一子。
不僅是老來子,還是千求萬求才得來的,從小就嬌慣的無法無天。
三月前府城大雨,這公子打馬遊街不慎摔倒,崴了脖子被斷言活不過三月。
知道兒子沒救了,提領夫人大哭一場之後就開始準備後事,怕小兒子在地下孤單,便起了配陰婚的心思。
可自家是官宦人家,配陰婚不好聽,于是才有了尋個及笄小姑娘,明為沖喜實為殉夫的想法。
正值“官”字号選拔窯口,莫家長子通過關系便與提領夫人做了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用莫驚春小姑娘的性命換字号!
大緻清楚了自己的處境,景春歎了口氣,動作輕巧的朝着棺材邊靠近了些——畢竟靠着陌生屍體,是個活人都惡心的不行。
既然自己在原本世界已經死亡,而現在又有了活的機會,還是身體健健康康活的活的機會,那為什麼不好好活着呢?!
從現在開始,自己就叫莫驚春了!
打定主意,莫驚春以耳做眼,開始尋找逃跑的機會。
腳步聲由遠及近,接着就是燒紙錢香燭什麼的煙味。
“這要待到多會兒?!”
“外面雨太大了,走不了,大師也說棺材淋雨對老爺官途不吉利,而且本來就要作法,幹脆就在這一起辦。”
“這事本就不吉利,好好的姑娘就這麼......造孽哦!”
說話的是兩個中年婦人,應該是這提領家的管家婆子。
莫驚春躺在棺材裡聽兩個婆子說話,才知道自己醒來的真是時候——差一點就要被活埋了。
至于現在還沒入土為安,一是天氣大雨,二是大師要作法——畢竟算是活人殉葬,怕影響了祖墳的風水。
“棺材中途落地也不吉利!”
一道驚雷傳來,其中一個婆子小聲念叨。
“大師在前院正折騰着,夫人又暈倒了,要我說既然怕報應,還不如......”
“小點聲我的老姐姐呀,不要差事了?!何況老爺和浮梁莫家都不怕,你瞎操個什麼心?!”
另一個婆子語氣有些惶恐,聲音更是壓的不能再低。
“這莫家也是個狠心的,不過這也算是在老爺面前排上号了。”
“起止是排上号,要我說隻要老爺還任窯務司提領,這字号莫家就丢不了!”
“可不是,最不好的也能富貴三年!”
......
不知道為什麼,兩個婆子燒完紙續上香火就離開了,莫驚春開始從裡面掀棺材蓋。
沒用手直接上腳往上踹,沒動,再用力,還是沒動,用上渾身力氣,依然沒動......
發洩般的捶了幾下紋絲不動的棺材蓋,莫驚春心裡遍布凄涼。
絕望之下的她莫名的再一次想起那個漸凍症的自己。
從小自己熱愛運動卻不擅長運動,高中時候的一次骨折才知道原來自己患有漸凍症,從那以後也算是判了死刑。
可父母沒有抛棄自己,朋友師長沒有放棄自己,自己坐着輪椅從高中到大學,最終讀研讀博,完成學業,報效祖國,踐行了自己“身殘志要堅”的誓言。
所以,現在為什麼要輕言放棄?!
擦擦眼淚,莫驚春長呼一口氣同時也靜下心來。
現代社會不流行土葬,但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棺材的樣子還是見過的,再想想影視劇裡開館劇情,莫驚春靈光乍現。
棺材蓋似乎應該是從大頭推,而不是從中間掀!
有想法就要有行動,這一次莫驚春用手推。
居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沉,心中暗喜,她手上越發用勁,直至推開一道縫,亮光從縫隙中射進來。
新鮮的空氣,暈黃卻象征人間的光線,活着真好......
微微眯眼适應,莫驚春也不忘正事——畢竟誰知道那些燒紙上香的婆子什麼時候回來——她伸手向縫隙處,想要徹底推開棺材蓋。
但是,怎麼......會有一隻手?!
眨了眨适應了光線的雙眼,莫驚春看到一隻膚色略顯蒼白,指節修長的手早自己一步卡在棺材蓋縫隙上。
“想活就閉嘴!”
随着清冷話音落下,棺材蓋緩緩從頭頂被推開。
一過胸口,莫驚春瞬間坐起。
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