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因祖輩蔭庇,鼎盛時候據說家裡也是仆從成群,所以祖宅是一座三進院子。
但後來家業衰落,名下郊外的窯口逐漸變賣,就将窯口和工坊搬到了第二敞闊的第三進院子。
莫家還沒分家,當家人是莫老爺子,他和老妻秦氏帶着老來女莫問月居住的是第二進的正房。
莫失良作為長子,而莫少陽作為已經成婚的長子長孫,各帶着家人住二進的東廂房和西廂房。
這樣一來,第二進作為主人待客和日常生活的房屋已經住滿,所以莫驚春所在的三房和莫家二房住在一進的倒座房裡。
一家人又低聲商量了一番,等到吃過晚飯掌了燈,才打開門準備去找莫老爺子。期間莫驚春一直藏在室内不出,就是晚飯都是姐姐莫戀雪端來的,好在都知劉氏生病,送飯也無人懷疑。
打開門才發現下雨了,一家人也不在意,就這樣淋着雨朝着正房走去。
莫家現在的家境隻雇傭的起打雜的,如今已經入夜,打雜的婦人早已歸家,所以整個莫家活着的全都是姓莫的。
“爹年紀大了,有臉有面的,這事總歸是......不好聽的,都是咱們莫家自己人沒啥事,被外人知道就不太好!”
莫失讓是這樣解釋他堅持晚上來讨說法的原因。
自己人?!
莫驚春翻了個白眼。
不過也就這一個晚上的觀察,她就深刻發現自己的親爹和親娘是真的孝順又善良,但這樣就會很“包子”,甚至有時候還是無底線愚孝。
好在親哥還正常,親姐雖腼腆,但似乎也是明白的。隻不過兩人時不時就會被莫失讓和劉氏影響,因為重情義而隐忍下來。
——這樣下去,再出現兩個“小包子”是絕對會發生的事情。
好在家庭氛圍總體還不錯,就是有些習慣需要“撥亂反正”。
握了握拳,莫驚春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莫家正房一堂三室,正堂是招待客人日常吃飯以及家人議事說話的地方,正堂後面的正室住着莫老爺子和老妻秦氏。
正堂左邊的屋子算是莫家的小祠堂,當中高懸禦瓷世家牌匾,下方供桌擺放着簡單的祭品,兩邊各一架多層博古架,上面文玩都是祖輩所制的各類窯寶的。
正堂右邊的屋子住着兩人的老來女莫問月。
此時,正堂無人,一家人繞過正堂走進後面的正室。
屋子裡隻有兩個女人,兩人圍坐在桌旁。手裡撚着一串念珠,半睜半閉的正在誦經的是莫老太太秦氏。秦氏面皮很白顴骨頗高,梳着包髻,眼角的皺紋不重,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應該樣貌不差。
隔着一個人身位坐着的就是莫老爺子和莫老太太的老生女兒,名叫莫問月。莫問月馬上十七了,生日隻比莫戀雪大一個月,面皮也白淨,但不如莫老太太,面容也和莫老太太不太像,應該是随了莫老爺子。穿着嶄新的嫩黃色小袖上衣和同色系抹胸,下面是翠綠色長裙,黑亮的頭發已經放下來,簡單的編了個辮子,面前桌子上是一個針線笸籮,此時小姑娘的手裡正擺弄着一堆顔色鮮亮的布頭。
“娘,爹去哪了,窯口?!”
莫失讓語氣畢恭畢敬。
“大晚上不睡覺,熬油點蠟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秦氏不回答莫失讓的問題,反而耷拉着眼皮隻是數落。
“這是誰,驚、驚春?!”
首先發現莫驚春是莫問月,她指着站在最後的莫驚春驚呼出聲。
秦氏立刻睜眼,看到莫驚春一家五口,滿臉驚慌之色。
看來隻有自己家人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啊。
除了莫驚春,莫失讓等人的臉色都異常難看。
“姑,小聲些呀,字号不要了嗎?!”
莫驚春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兩步。
“你......你怎麼回來了?!”
莫問月的年紀本來就小,再加上是莫老爺子和秦氏的老來女,又有三個比自己年長許多的哥哥,平時被人寵着也就沒什麼城府,心裡有什麼在臉上自然就表現出來了。
此時她猛的站了起來,渾身微微顫抖,甚至打翻了針線笸籮。
“這裡是我家呀,我當然要回來。”
莫驚春故作天真的歪歪頭,語氣卻譏諷。
說話間,又一個人推門而入,正是莫老爺子。
莫老爺子一眼就看到了莫驚春,随後他肅着臉,邊背着手走到桌旁坐下,邊開口道。
“驚春回來了?!”
初春的雨還帶着寒意,盡管已到室内,但身上的寒意依然未去。
莫驚春攏了攏身上半舊的玉粉紅色的褙子,沖着莫老爺子和秦氏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