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戀雪一番介紹下,不管是之前就聽說的,還是現在覺得有趣兒的,亦或是确實打算撿便宜的,立刻就将莫家小小的攤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二丫頭,你方才說這是什麼手藝?!”
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從人堆裡傳來,接着一個胖墩墩穿着府綢直裰的中年男人擠出人群來到攤子前。
“黃老闆!”
莫失讓趕忙拱手,臉上有些尴尬。
這中年男人是這條街上茶樓的老闆,姓黃。之前管着莫家老宅窯口的時候,這位茶館老闆曾來買過茶碗,兩人也算相識。
可此時自己卻和小攤販一樣在集上擺攤,莫名的,莫失讓有些不好意思。
“莫三兄弟,你家閨女說這是什麼手藝?!”
“黃老闆,這是锔瓷手藝,是我續物山房獨有的修補瓷器的手藝。”
莫失讓不傻,隻要有人提點,他也能做的很好。
“喊什麼黃老闆,客氣了。”邊說他邊拿起一把瓷壺細細端詳,精明的眼睛此時瞪得老大,天真無邪的,明顯是越看越喜歡。
“我老黃活了四十歲,從小就在茶館做營生,可沒見過這樣的瓷器,更沒見過這樣修補瓷器的手藝。”
莫驚春微笑解釋:“黃伯伯,我家的手藝叫锔瓷,是用銅片打造的釘子将破碎的瓷器重新固定或者将破損的地方用銅片包邊。您看這隻茶壺,”她拿起一個青瓷壺,壺身排列着七顆精巧地銅釘,壺嘴被紫銅包了起來。“這壺磕碰了一下,碎成兩半,壺嘴也斷了,可現在被我們修了一下,比原來還結實。不信您看,一點都不漏。”
莫戀雪早在一邊拎着熱水等着了,等莫驚春說完,她立刻打開壺蓋,将熱水注入。
半瓷壺的熱水,透過壺身就能摸到熱度很燙。
黃老闆伸出粗短的手指,輕輕觸碰那些銅釘:“真不漏水,神了!這要多少錢?”
“一百五十文。”莫戀雪快人快語,“黃伯伯,因為您是第一位客人,我們給您的價是情義價,您也知道,新壺,尤其是這種白瓷井欄壺,新壺就要四五百文,我們這锔壺,新壺的底子,用起來又一樣,價格可連一半都沒到呢。”
“莫二丫頭,給我留着!”黃老闆急匆匆往自己茶館走,“我這就回去取錢,千萬别賣給别人!對了,旁邊那四個配套的白瓷杯子,我一并要,都給我留着。”
“黃伯伯,慢着點,别急,我們講誠信,給您留着,不賣給别人。”
莫戀雪大聲喊着,同時指揮莫少謙和莫失讓将這套白瓷井欄壺和杯子裝起來。
莫驚春來自現代,非常有專利和品牌意識,在她的潛移默化中,莫家一家人也很注重“锔瓷”這個手藝和“續物山房”的品牌,所以在前往大集賣瓷器前,莫少謙拿着莫驚春畫的圖紙去木匠鋪定了一些各種形狀的薄木片——這些薄木片經過簡易拼裝,就是一個一個的大盒子和小盒子。
此時莫少謙取出幾個木片,三下五除二就拼成一個木盒,立刻又引起圍觀人的驚呼。
木盒子還不能直接放茶器,他又拿出一個很大,但看起來似乎很輕的袋子,打開袋子,從裡面抓出一把木匠的刨花。
木盒子墊刨花,在将井欄壺和杯子放進去,這樣就防止磕碰了。
圍觀的人看到這一番操作,驚歎之餘連連點頭。
都說這莫家三房的續物山房是真正用心做買賣的。
最後他又拿出一張紙條子貼在木盒正上方,看起來似乎是為了區别盒子的正面反面,但實際上是為了給自家山房留名号。
字條正中寫着“續物山房”四字,左下角還有一個方形章,識字的不難認出是一個“屾”字。
續物山房四個字是莫少謙親筆所寫,而“屾”字印章,則出自莫失讓之手。莫家三房再一次讓莫驚春喜出望外,自己的親爹莫失讓不僅善瓷藝,居然還有一手好刻工。
至于印章的“屾”字的設計,是莫驚春做的,頭頂天,腳踏地,雙“山”而立于右,左側微微留白,古拙自然卻不失巍峨大氣。
這是趙五的評價,不過之前已經獲得莫家全家的認可。所以他的評價,用他自己的話就是錦上添花而已。
而當印章制作出來的時候更是被驚為天人,後來更是出現在一切和莫家續物山房有關的所有器物上。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如今雖說這第一筆生意還沒正式成交,但已經是闆上釘釘,可不知為何,攤位前問詢的人反而少了。
莫驚春觀察了一番,終于發現問題所在。
——先入為主的關系,人們覺得自家锔器價格太高。
想了想,莫驚春有了想法。
“大娘,我看你一直看這摞青釉碗,這些碗是陶泥拉坯的,上面的青釉也隻上了一層,可碗沿沒整好入窯溫度又高直接給燒裂了,但它個頭大,所以要十五文一個。”
拿起一個自己話裡說的陶泥青釉碗,莫驚春微微彎腰和一位紮藍布頭巾的農婦說。
這些陶泥碗并不是倉庫裡的,而是在某一天莫失讓從窯口收購來的。那天他和修屋師傅去拉青磚,到了青磚窯口看到窯口主人在清理這些陶泥碗。
就如莫驚春說的那樣,這幾十個陶泥碗為學徒所制,而且還燒裂了,沒辦法隻好棄之。
受小閨女的影響,如今看到破損的器物,莫失讓立刻想到自家的锔瓷手藝,然後就是修補之後的是否有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