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锔瓷”手藝和莫家“锔器”打出名号之後,莫家“續物山房”也算有了名字,每日總有客人來店裡,或淘寶,或來貨修補或定做。
——“淘寶”一詞還是莫驚春提出來的,他們锔瓷修補的破損瓷器原身的随機性極大,無論是樣式亦或者種類顔色都獨一無二,基本找不到一模一樣的的,可能今天出售的是碗盤子,明日就是茶壺和花瓶了,而價格也跟着锔瓷手藝的難易程度以及材料而有所不同,所以“淘貨”一詞恰如其分。
修補是莫家人最喜歡做的生意,破損瓷器形式不一,正是練手的絕好機會,隻有見的多,锔的多,還能锔的好。
至于定做就更不用多加介紹,在莫驚春一家人齊心協力将孫大小姐帶來的她外祖母的留給她的整整一匣子碎了的天青色碎瓷片,做成一整套頭面的時候,“續物山房”已經徹底揚名,就連莫驚春他們分家出來的莫家三房,也被稱為續物莫家,與莫家老宅徹底區分開來。
可就算被如此區分,有些人依然不放心。
傍晚店鋪已經打烊,莫驚春卻依然和姐姐莫戀雪一起在鋪子二層的手工坊,兩人還在制作锔器首飾,最近首飾盒配飾賣的極好,幾乎可以說是日日出貨。
就在莫驚春全神貫注地為一片形似花瓣的碎瓷片鑽孔時,樓下的店門突然被推開,發出重重的聲響。
娘在做飯,爹應該是在幫忙,而店鋪裡此時應該隻有做清潔的大哥莫少謙。
怕出什麼事,莫驚春和莫戀雪立刻放下手裡的活計,下了樓。
到樓下往門口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好大伯莫失良帶着兩個夥計站在鋪子門口,臉上帶着譏诮的笑容。
而自己這邊,劉氏和莫失讓也聽到聲音趕來,正和大哥莫少謙站在後門口。
“聽說三弟學了弟媳婦家的什麼锔瓷手藝,開了家锔瓷鋪子,特來瞧瞧。”
莫失良踱着方步走入店内,拿起博古架上的锔器一一看過,“啧啧,好好的莫家三爺三奶奶不做,竟做起這下等活計。”
莫失讓沉下臉色,平靜道:“大哥言重了。锔瓷手藝能讓破碎之物重獲新生,和從泥巴到瓷器的制壺手藝無甚區别,何來下等之說?”
莫失良沖着北邊拱拱手,“咱家的字号馬上就下來了,到時候就是供瓷莫家。我也聽說了,你們還沒租下窯口,不如還是回家。咱們還是和以前,我在外面走動出面,你和老二在家裡看守窯口锔瓷補瓷,到時候冠的都是咱家的字号,價格也能上去,而爹娘年紀也大了,就希望看一家人和和美美。”
聽到莫失良的話,莫失讓愣住了。前面還說自家锔瓷手藝是下等手藝,現在又一副為自己好的模樣勸自己回去,可實際上卻是打自家锔瓷手藝的主意,真以為自己聽不出來,他們這是要幹嘛,又打算着從自家身上讨好處?!
擺擺手,莫失讓正色看着莫失良。
“大哥,我們分家之後就沒想的回去。”
“對,锔瓷手藝是我娘娘家表哥帶來的,你們也别打主意。”
莫驚春站到莫失讓身邊,理直氣壯的說出這句話。
莫失讓顧念親情,就算現在人家的算盤珠子都蹦到臉上了,也不願說出傷情分的話。可莫驚春不在乎,就她個人來說,基本已經和莫家老宅撕破臉了。
果然,目的被直接揭露,莫失良滿臉通紅。
“莫家以精瓷聞名,獲世家稱号,又得此次‘官字号’,你雖分家而出,可依然姓莫,卻在這裡賣這些修補的破爛,簡直丢盡莫家臉面!”
說完,惱羞成怒的他猛地抓起一隻花瓶摔在地上,剛被锔好的瓷器再次碎裂。
劉氏驚呼一聲,就要上前去查看,卻被莫失讓拉住,這锔器花瓶如今已經碎的徹底,再無修補可能。
莫驚春盯着地上再次破碎的花瓶,雙手緊握成拳,卻強壓怒火,“大伯今日來,就為羞辱于我們家?!我們賣我們的锔器,你們做你們的官号瓷器,井水不犯河水,大伯你這樣咄咄逼人,未免太過!”
“老三,你就讓一個丫頭片子質問我?!”
莫失良指着莫驚春責問莫失讓。
“大哥,我嘴笨,腦子也慢。我家阿春機靈,嘴甜也會說,現在很多時候就是她出面哩,所以我家阿春問的,正是我們一家人想知道的。”
莫失讓話中對莫驚春的維護之意顯而易見,莫失良越發惱怒,但想到今天的目的,他深呼了一口氣。
仰着下巴,居高臨下的掃過莫家三房的每一個人,他才用倨傲的語氣再次開口。
“老三,我來是爹讓我傳話給你,爹說既已分家,就别再打着莫家名号招搖撞騙。你這些锔瓷破爛,不配用'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