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在自己生日前兩天趕回來的丈夫，蒙洛太太的心情顯然非常好，她甚至在丈夫喝完了一小壺茶之後又去親手泡了一壺茶，這一次，用的是她家裡仆人按照她的要求制出的茶葉，她換了茶具重新泡了茶，笑着說：“我喝茶沒什麼講究，過去，有交好的姑娘，會攢了落在花瓣上的泡茶，我卻喝不出來有什麼區别，到你這裡才知道無非是喝的水要幹淨，卻又不能純得過頭，不同的山泉沏茶總會有不同的味道。這回我卻能喝出來好喝了。這次的是那位老先生帶來的他家裡山泉的泉水，你嘗嘗，味道很不一樣。”

蒙洛先生這方面是有着與他身份相對應的鑒賞水平的，他抿了一口，笑了起來：“跟家裡的泉水确實不一樣，沒有東山的水甜，卻把茶葉的香氣襯得很好，你要是感興趣，回頭我讓他們帶各地的山泉水過來讓你試試。”

“這就不用了，原本就是閑暇的時候品一品，搞得大張旗鼓的，反倒麻煩了。”太太閑散地靠着厚厚的墊子坐在飄窗上，她歎了口氣：“過生日好麻煩，我還得連着兩天都要洗頭發……”

盡管蒙洛先生是個每天都要洗一次頭發的非常愛幹淨的紳士，他還是非常能理解妻子對于洗頭發的無力感，她由于家鄉的風俗問題拒絕剪頭發，也不肯燙染，而與她身體上的病弱感不同，她的頭發被養護的極為健康，亮澤漆黑的頭發被完全放下來的時候，宛如瀑布一般一直垂到腳踝。這樣的頭發，是絕對不可能天天去洗的，他的太太不喜歡運動，所以幾乎不出汗，她也不怎麼出門，屋裡哪有什麼灰塵……她三天洗一次頭發已經足夠顯示出她對潔淨的追求，而每次洗發吹幹的過程需要至少兩個小時，如果再加上一點護發程序，又或者按摩，一整個下午大概就過去了。當然這種事情不需要她自己去做，但是畢竟需要占用她大塊的時間，對于愛好廣泛，在新的環境裡每一刻都想學點新東西的蒙洛太太來說，真的挺煩的。

不過此刻，他卻不覺得妻子是單純的抱怨。他笑了起來：“好久沒給你洗頭發了。”果然，他看到妻子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他跟妻子認識的時候，生活方面，她什麼常識都不懂，也什麼都不會。

無論是最簡單的穿當下款式的衣服，還是怎麼用衛生間的馬桶，都需要他一樣一樣地去教。她顯然是個非常要面子的姑娘，所以在她學會基礎的生活常識之前，蒙洛先生陪着她，手把手地教她各種事情，在發現遇到她的那個小湖臨近的城市的一家酒店裡住了整整一個月沒出門。哪怕确定了要跟她結婚，也是在她能夠輕松聽懂當地語言之後，這才帶她回家。

而洗頭發，則是他從來不認為她需要學會的東西，她的頭發太長了，這種頭發原本就應該由仆人幫助打理，但是她那時候除了他，并不樂意讓任何人跟自己太過貼近。她的頭發是他包了美發店，讓所有人離開之後，然後親手給她洗的，他絕對相信，她肯嫁給他，跟他給她洗頭發有着莫大的關系，這時候她已經通過電視等一些東西了解了一些這裡的風俗，雖然這裡的男人比他們那裡的男人似乎是強一些，但是并不是每個男人都會給太太洗頭發這一點是肯定的。

家裡有專門的美容室，蒙洛太太太太放松地躺着，烏黑的頭發在丈夫的手裡被輕柔地洗着，當然，不止洗頭發，蒙洛先生是個學習能力極強的人，他會像專業人士一樣，把妻子的頭發認真洗好，再稍微擦幹，過一下護理程序，在等待護發的藥劑滲入發絲的時間裡，他開始輕輕給妻子按摩頭部，他輕聲問妻子：“很少見你跟同學來往，其實偶爾也跟同齡人聚聚也挺好。”

蒙洛太太閉着眼睛說“他們嫌我悶，我嫌他們吵。他們喜歡的東西我沒興趣……我喜歡的他們也看不懂。”在請了家庭教師專門補了一年語言學以後，蒙洛先生安排妻子進了一所大學，他這樣的家庭也不需要什麼學曆鍍金，純粹是讓妻子看一看普通年輕人的生活，随便學點知識。太太很喜歡大學生活，隻是相比結交新朋友，她顯然對聽課跟泡圖書館的興趣更大。倒是也跟幾個女同學交換了電話，不過她沒請同學到家裡過。至于男同學，她為了避免男同學的騷擾甚至少見地要求蒙洛先生到學校表演了一番，好叫那些人知難而退。

這些其實蒙洛先生都明白，但是他還是想要妻子高興一點，她過去是有許多同齡的夥伴的，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盡管她表現的不以為意，但是他認為她的生活不該有哪一點比原先差。

或許她缺少的是可以讨論一些有深度的問題的同齡朋友，想到這裡，蒙洛先生想起自己的那位紅眼睛小朋友，自己大概需要給他換一個列表呆着了，這真是沒法子，雖然很可惜，但是太太隻有一位，為了太太放棄一個玩具并不是什麼不合理的事情。

他把太太頭發再次沖洗幹淨，用吸水性極好的大塊毛巾反複擦幹，直到換了第五塊毛巾，他這才拿出了寬齒梳子，簡單地把妻子的頭發理順了，然後用另一塊毛巾包了起來。

隻要不是趕時間，他的妻子是很少用吹風機的，她讨厭吵鬧，再好的吹風機對她來說都太吵了。

他伸手按了一下，水龍頭降了下去，水池蓋闆蓋住，鋪着吸水毛巾的真皮頭枕出現在蒙洛太太的頸後，她舒适地躺在那裡，仿佛已經在之前的按摩中睡着了。

他的手挪向她的肩膀，繼續着方才的按摩，然後是雙臂，他的手挪向她的腰腹，他的手放在太太浴袍的衣襟旁，他暫停了自己的動作，小聲問太太：“還好麼？”

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後，他聽見太太說：“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