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則表示了一點點不贊成：“偉大的尼派克先生似乎不這麼看，他昨天又把我從廚房裡趕出去了。”

蒙洛太太笑的越發開心：“他嘴上說你讨厭，可你每次拿來的食譜他沒好好做麼？他是真的很喜歡窟盧塔族的食譜，他隻是對你的口味有那麼一點小意見而已。酷拉皮卡，你确定窟盧塔族的食譜真的有一半兒都放辣椒，而不是因為你的個人愛好？”

酷拉皮卡解釋道：“辣椒是我們的傳統作物，世界上最辣的辣椒裡頭有三種都是我們培養出來的，所以我們的食物喜歡放辣椒真的是真的。隻不過——”他有點小狡猾地笑了起來：“隻不過不同辣度的食物在我的族人之間受歡迎的程度也是不一樣的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酷拉皮卡已經可以微笑着提起自己故去的族人了，他想起他們的時候不止有痛苦，也多了一些對過往的美好的回憶，而身邊的人，也不需要在他想起家人的時候時時安慰了。

在這個話題上，伊爾迷從來不會去說什麼不好聽的話。他雖然讨厭酷拉皮卡，但是一個人對故去的親友的的回憶是最珍貴的感情，他雖然是個冷血殺手，卻也是知道親情的重要性的。

殺手有時候會想，自己是不是太逃避一些事情了，按理說，自己喜歡太太，喜歡，又不甘心放棄，就應該更積極一些——然而似乎他的積極也就體現在對酷拉皮卡陰陽怪氣幾句罷了。

但是更多的時候，他卻習慣于隻是這樣住在艾普爾莊園，每天跟她一起做一些飲品，一起到湖邊釣一會兒魚，又或者看她讀書寫字都會很開心。

他不是什麼不知人事的純情少年，但是對太太，他似乎确實隻需要這樣就很開心了，他偶爾獨處的時候，有時候也會疑惑這一點。

這會兒蒙洛太太正在磨墨，她準備寫一幅可以挂在牆上的字“我準備寫一篇愛蓮說，作者叫做周敦頤。”

她笑着跟殺手解釋了起來：“這是一篇很短的散文，講的是蓮花……”

蒙洛太太講起她最擅長的文化方面的這些東西的時候，總是會顯得格外迷人，她的聲音清冷而溫和，語速不疾不徐，講的十分生動易懂。伊爾迷小的時候，對祖父向他灌輸這些東西頗有些頭疼，可如今卻有些感激祖父，幸好祖父教過他這些東西，所以最起碼，他可以輕易理解蒙洛太太的話題。當然，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吐槽祖父：“我過去沒法對漢文化産生興趣的主要原因果然是桀諾的水平太爛吧！”

他走到了蒙洛太太身邊，看着她筆走遊龍一氣呵成地寫完，忍不住念了起來：“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他心裡重複了一句這句詩句，覺得這句詩很不錯。他看向蒙洛太太，心裡依稀有個念頭，卻又不太确定。

在酷拉皮卡完成了第一階段的字典的審核之後，他再次向蒙洛太太告别，而酷拉皮卡走後的第三天，在外頭野了兩個月的蒙洛先生衣冠楚楚地回到了艾普爾莊園。

像詩歌裡那樣遠行的人風塵仆仆的歸來的那種場景永遠不會出現在蒙洛先生身上，作為頂尖的大富豪，他回家的路上乘坐的是昂貴的私人飛艇，他會在回家路上享受充足的睡眠，在快要到家的時候去浴室沖一個熱水澡，把頭發吹得幹爽蓬松，穿上筆挺的正裝，噴上太太最喜歡的香水，然後這樣風度翩翩出現在太太面前，給她一個驚喜。

實際上每一個熟悉這對夫妻相處方式的人都不得不承認：蒙洛太太被自己的丈夫迷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實在是再正常不過，這樣一個男人，願意打起百分之一百的精神去讓一位女士開心的時候，那總是能做到十全十美的。蒙洛先生每次回家，都會保持着最好的狀态，帶着迷人的微笑，忽然在太太面前出現，各種甜言蜜語仿佛演練過一千遍一樣純熟而自然地脫口而出，他對妻子的關心是那麼真心實意，而體貼入微這幾個字仿佛是為他量身打造一般，他知道妻子的一切喜好，永遠能恰到好處的給妻子一個或者多個驚喜。

即便是伊爾迷這樣，也完全可以理解蒙洛太太對這個男人的寬容，實際上他自己也沒辦法真的生魔術師的氣，不管是魔術師西索，還是蒙洛先生，他們或許并不是十全十美的男人，但他們對一個人好的時候，确實讓人沒法拒絕。

但是，但是——

伊爾迷還是會感到不快。這兩個人在一起的很多時候，仿佛是與世隔絕的，他們是真的仿佛有彼此就夠了，不想要任何其他的點綴。

伊爾迷就是從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開始感覺到不快的，這種不快一點點的積累，在他無意中撞見蒙洛先生給蒙洛太太洗頭發的場景的時候，升上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