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亮堂的洗手間内,施令窈埋頭倚靠在門闆内,視線随意瞥向一旁。
從早上睡醒到現在,手機就沒停歇下來過,電話是一通接着一通,微信更是一條接着一條。
在原地讷了半刻,她慢吞吞起身,長舒了口氣,猶如細嫩柳枝的手指伸出,在亮着的手機屏幕上輕巧滑動,霎時有氣急敗壞的女聲傳遞過來。
“施令窈!你到底幹了什麼虧心事?躲我躲了一個月,今天你不給我個解釋,我手裡這盒黃油曲奇就立刻丢去喂狗。”
施令窈壓了壓耳根的位置,擡眼與鏡中的自己對上視線。
頰邊泛粉,唇紅齒白,正是最美好最肆意的年華。
她羞憤地嗔罵了自己一句,才分神去理電話那端的人,“阿音,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被喚作“阿音”的女孩子,是施令窈從初中到大學畢業最最要好的朋友,段祈音。
聞言,段祈音擡了下眉尾,嚴肅道:“說!”
施令窈忽然停頓了下來,臉驟然紅到了極緻,開始默默在心裡盤算了起來。
過片刻,她輕咬下唇,強裝自然地問:“我最近在構思漫畫新卷的劇情,你覺得女主與閨蜜的親哥哥春宵一度,然後未婚先孕,接下來該接怎樣的内容?比如...該如何面對閨蜜之類的。”
段祈音被問懵了,跟着迷惑地眨眨眼,“你這本《呼喚戀人》不是幻想言情嗎?男女主從始至終都沒見過面,怎麼突然就滾床單了?”
施令窈的雙頰越發燥熱,不由支吾了起來,“那個...那個...是番外,給讀者的福利。”
她摸了摸燙手的耳垂,再度出聲催促,“你快動動你那靈活的小腦袋,替我好好想一想,能換位思考更好。”
段祈音從事的是配音行業,入戲極快。
她咳嗽了一聲,滿腔怒火,“換我的話,我得瘋。我大哥看着一副很精明的精英形象,實則無趣得很。他從小到大戀愛都沒談過,身邊更是連個異性都沒有,他那人才濟濟的總裁辦,一水兒的男人,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心理障礙——”
“等等等等,你跑題了。”施令窈急忙叫停,拉回了話題。
段祈音正說到興頭上,“我就當我大哥樣樣都行,如果他跟你滾了...滾了...救命,我如果不下去了,太炸裂了,這是什麼終極鬼故事啊?”
施令窈的情緒同樣難以平複下來。
對啊,太炸裂了,可是這讓人無法接受的鬼故事的女主角,為何偏偏非要是她啊?
她不由卸了全身上下的力,斜身虛坐在盥洗台邊,擡手摁了摁眉心,唇邊揚起無奈的笑,“沒事,畫不下去我就砍掉這部分,你快忘掉,就當我什麼都沒問過。”
話題一過,段祈音就又想起了打這通電話的真實目的。
明知她看不見,卻還是單手叉腰,氣勢很足,質問:“快說,為什麼躲我?”
空氣瞬間凝結成團。
施令窈非常懊悔地輕踱了下腳,還不如繼續方才的那個炸裂話題呢。
她幾乎沒有思考,張口就來,“沒躲沒躲,我這不是在閉關構思劇情嘛。”
“真的嗎?”段祈音不怎麼信。
施令窈握着手機,連連點頭,“當然,我躲你幹什麼?那黃油曲奇還是我的嗎?”
段祈音最好哄了,臉色一下子好看了許多,“給你給你。我大哥這次出差,帶了五六盒回來,保你吃到撐。”
“你大哥?”施令窈剛強壓下去的羞臊心,再次翻湧上來,“阿音,先...先挂了,待會兒工作室有個會。”
電話挂斷的那一刻,垂落下去的右手,不慎碰到了盥洗台上放着的一樣小東西。
施令窈視線追随着,一瞬不瞬地仔細瞧着,心髒按捺不住,越跳越快。
不知是未吃早餐的緣故,還是因為...
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說來就來,她趕忙踱步到馬桶邊,嘔吐不止。
好不容易緩過來,施令窈扶着牆壁慢慢往前挪動,拾起方才不小心帶落到地闆上的東西,遞到眼前。
她睇過去一眼,又趕忙挪開,怎麼?怎麼就懷孕了啊?
施令窈五指松開,很是心煩地丢掉那此時此刻讓她無比頭痛的驗孕棒。
似是覺得不夠洩憤,又連抽了好幾張紙巾團成團,密密麻麻地掩在垃圾桶的最上方,眼不見心不煩。
可再怎麼遮掩,那活生生的兩條杠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從記憶中抹殺。
她再次閉眼回憶那晚,明明有做安全措施的啊,難不成五星級酒店裡的計生用品是什麼犄角旮旯生産出來的三無産品?現在去舉報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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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最新卷剛剛完結,施令窈有一個多月的休息時間。
休刊期,擱在以往,是她廢寝忘食囤稿的好時期,可現如今,她隻要一坐下來,腦子裡就會天馬行空想一大堆事情。
比如,人工流産是否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危害?
比如,如何說服責編增加休刊的時間?
再比如,動手術前,是否需要告知一下另外一位當事人?
......
施令窈懶洋洋地倚在書桌前的軟椅上,手指遊刃有餘地轉動着數位筆。
半個多小時,她遲遲沒有動筆,腦子裡的思路早就變成一團亂麻。
電腦左上角已經連續彈出了數十幾條消息,是編輯,還有美工在催稿。
施令窈打開浏覽了一遍,弱弱地回:【在畫了在畫了,再催上吊。】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群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施令窈轉動着椅子,面向落地窗外的滿園春色,暗自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