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烏雞湯送了上來。
蓋子掀開,她最先看到的是湯面上浮着的那層清油,然後再是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使得那種翻攪的不适感再次襲來。
施令窈眉頭一蹙,一手掩唇,另一手覆在腹部,一路狂奔到了外間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内。
好不容易緩過來,她身子一歪,看到的是倚在門框邊,正老神在在注視着她的段祈音。
段祈音擡起唇角,垂眸把玩着穿戴甲上那些亮晶晶的墜飾,故意拿腔拿調,“沒躲我?構思漫畫新卷的劇情?”
施令窈的眼角是嘔吐時帶出的生理性淚水,笑起來的時候,雙眼亮晶晶的。
她鼻音濃重,幾不可聞地嗔出聲,“阿音......”
段祈音偏開臉不看她,态度十分強硬,繼續用着戲谑的語氣,說:“與閨蜜的親哥哥春宵一度,未婚先孕?作為番外給讀者的福利?”
她雙目圓睜,壓低聲音,“這是給我的福利吧?窈窈,你好厲害。”
施令窈扣在盥洗台面上指尖微微蜷起,心跳漸漸趨于平緩。
片刻後,她說:“阿音,你别生氣,這...都是意外,我不是故意去爬他的床的,也不是有意要來當你的‘大嫂’的。”
這個稱呼,她聲如蚊蚋,生怕刺激到段祈音。
事實上,段祈音毫不在意這些,掩上門,踱步到她的面前,好言好語地說:“窈窈,你真的考慮清楚了?跟段祈安結婚一定會很辛苦的。”
施令窈懵在原地,在段祈音的幫助下才勉強站起來。
她輕擡水龍頭,雙手探入接起一捧,簡單地漱了下口,才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跟他半斤八兩,說不定以後受委屈的人是他呢。”
“所以你更要找一個體貼懂事的啊。”段祈音面上情緒不多,語速卻快了不少。
一時間,耳邊隻有嘩嘩的流水聲。
施令窈沉出一口氣,狹長的眸子透着抹狡黠,話說得漫不經心,“阿音,沒有人是事事天生都會的,好在你大哥積極性不錯,你得對他有信心。”
段祈音眉眼一皺,雙手環抱在胸口,“還沒結婚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哪有,你永遠是我的親親好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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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娛樂室開啟了兩個多小時。
四人麻将局,溫翩月得了不少分,離開前邀請段從聞和白妩下周末去梓樂居吃火鍋。
一行人有說有笑地出了觀禾山莊的大門,白妩回頭看了眼落在最後面的施令窈跟段祈音,對右手邊站着的人說:“祈安,送你施叔叔他們回去。”
施千勳脫口而出,“這麼晚了,就别折騰祈安了,我們今天是自己開車來的。”
“不折騰,這是他應該做的,”說完,白妩揚聲喚了句,“窈窈。”
施令窈正跟段祈音聊到興頭上,聞聲,趕忙分心去應,“白阿姨,怎麼了?”
白妩瞥了眼段祈安,溫聲,“窈窈,我讓祈安送你們回去,有什麼事的話,及時打電話給我。”
施令窈怔一秒,明白了過來。
她确實打算晚點到家後,找施董還有溫老師好好聊一下。
溫老師精明,這件事不能拐彎抹角,就得事無巨細地交代清楚,說不定還會獲得個坦白從寬的好處呢。
之所以讓段祈安跟着,想必白阿姨是覺得一些未知的事情不能留她一個人去面對。
至于打電話,應該是想着一旦坦白,事态如果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局面,白阿姨能及時來勸上兩句。
施令窈薄唇微動,說:“好。”
話落,剛好将禮盒放入車子後備箱的段祈安悄然過來,非常順手地接過了施令窈手裡的包,然後快步幫着打開了副駕的車門。
施令窈伏身下去,一坐好,旁邊的段祈安又來扯她旁邊的安全帶。
她擡眼,前面的後視鏡裡,坐在後排的施董和溫老師正一瞬不瞬瞧着他們兩個人。
“祈安哥,我...我自己來。”她搶過安全卡扣,眼神飄開,語氣有點不自然。
施千勳一根筋,無聲擡了下唇,“窈窈,你什麼時候跟祈安這麼好了?”
溫翩月同樣沒往别處想,隻覺得欣慰,張口就是打趣她,“這是好事情。我記得窈窈第一次去觀禾山莊那天,一回來就告訴我,阿音的哥哥特别可怕,看起來會吃小孩,後來年紀大了一點,又說祈安脾氣壞,一直替阿音未來的大嫂擔心,就怕人家小姑娘受委屈。”
施令窈隔着垂落下來的長發,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
等紅燈的空隙,段祈安瞧了她好幾眼,那眼神裡有無奈,還有震驚。
她緊張到指尖都在微微發抖,不由在心裡無聲呐喊:溫老師啊,哪有這樣出賣自己女兒的?将她一時興起講的那些壞話,一股腦兒地在正主的面前和盤托出,這不是置她于不義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終于駛入梓樂居所在的小區。
停穩的那一刻,施令窈克制地舒出一口氣,為了盡快逃離這種尴尬又窒息的氛圍,一下車便埋頭往前走。
蓦地,段祈安沉着嗓音叫她,“窈窈。”
腦中嗡的一聲,施令窈頓足。
施千勳與溫翩月一起停了下來,朝段祈安微微偏身,說:“祈安不進來坐會兒嗎?”
段祈安步子輕緩地走到施令窈的面前,話頭掠過她,是沖着溫翩月,“阿姨,我有點事情要問窈窈,稍晚點我再進去。”
聽着身後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施令窈驚慌中眨了眨眼睛,不由結巴了起來,“你...你...你要問我什麼?”
段祈安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攫住她,喉結輕一滑動,好笑着問:“窈窈,原來你對我有這麼多的偏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