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梓樂居去觀禾山莊的路,施令窈走過的次數,根本數不清。
但次次都沒有現如今這般煎熬,讓她一度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躲着一輩子都别出來。
施令窈擡起手,打算抽自己嘴巴一下。
不久前在家裡,腦子一熱叫出那兩個字的畫面,一直浮現在眼前,經久不散。
而且很明顯能看出來,段祈安被她吓壞了。
當時她赧然着偷偷地瞥了眼,站在正對面的人,圍裙未解,先是一愣,然後開始動作淩亂地去解身後系着的帶子,最後繞了半天弄成了死結。
男人朝她丢來一個求助的眼神,她霎時就反應了過來。
繞到段祈安的身後,施令窈的步子邁得很不自然,長指拆結的時候,更是一通亂扯。
段祈安微一彎唇,很是平靜地對她說:“其實你那麼叫雖然有點早,但也沒什麼問題。”
啞聲頃刻,施令窈在心裡呐喊了無數次:快跳過這part。
她對段祈安的怨念又多了幾分,都怪這家夥非要加些無關緊要的前綴條件,請問換稱呼與結婚究竟有什麼關聯?
“你能不能當做什麼都沒聽見?”施令窈很是不滿地嗔出一句。
段祈安眉心一蹙,問:“為什麼?以後你總還是要叫的。”
她歪了歪腦袋,從側面看過去,實在是從段祈安的臉上看不出半分打趣或是開玩笑的表情,可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越發受不了,不理解怎會有人能這麼面無表情,又一本正經地說些讓女孩子下不來台的話。
情商低嗎?肯定不是。
施令窈不止一次在段祈音的口中聽到段祈安生意場上的那些傳奇事迹,僅靠三言兩語,不僅能讓難纏的合作方心服口服,還能保留對方的面子,給與足夠的尊重,手段實在了得。
既如此,便顯得此時站在面前真誠發問的人,一旦離開了工作,是真的什麼都不懂。
她強裝鎮靜,肅着臉,咬牙切齒,“段祈安。”
話音一落,段祈安擡指頂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偏頭對她說:“叫這個也可以。”
恰時,施令窈已經解開了死結,帶着火氣扯了下細長的綁帶,察覺到段祈安要往後趔趄,趕忙靈活躲開,回給對方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之後吃飯,她因為羞臊心隻覺得味同嚼蠟,根本沒吃多少,使得她到現在都還心疼那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賣相那麼好,味道一定很不錯吧。
施令窈的神思長時間遊離在外,陡然聽見坐在前排的司機講話時,不由被吓了一跳。
車子靠邊停下,她将視線從窗外挪進來,看着司機下車後進了一旁的藥店。
幾分鐘後回來,徑直将手裡拿着的東西遞給了段祈安,還頗顯關懷地問:“少爺,真不打算去醫院瞧瞧嗎?”
段祈安輕一搖頭,“不用。文叔,可以走了。”
重新彙入車流,施令窈止不住地打量身旁的人,方才的對話有點古怪,考慮了下,翕動唇瓣,“你是生病了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她心一沉,繼續不緊不慢開口,“你不要諱疾忌醫啊,而且也不着急非要是今天,你要是覺得為難的話,我可以打電話讓溫老師改時間。”
昨晚段祈安一回到家,段從聞和白妩三令五申,要盡快約個時間,跟施千勳還有溫翩月聊一下他與施令窈之間的事情。
道歉是首要任務,之後一切都要聽從對方的安排,是打是罵,悉聽尊便。
最後雙方父母一拍即合,擇日不如撞日,幹脆就今天晚上。
一開始原計劃是段家夫婦上門拜訪,後來被溫翩月婉拒。
施家不比段家,那兩三個傭人根本不夠使喚的,加之溫翩月白天課多,根本沒辦法好好招待,便辛苦段祈安忙完工作以後去接一下施令窈,到時候直接觀禾山莊見。
片刻,在施令窈的注視下,段祈安垂眸,回答得幹脆,“别擔心,不礙事。”
施令窈習慣性低垂着腦袋,柔順的長發垂落下來,剛好遮住她揚起的嘴角。
她真的很想告訴段祈安,以後跟她講話的時候,能不能别這麼認真地盯着她,那雙看什麼都深情的眼睛,再搭上這溫柔無比的口吻,讓她非常不适應。
氣氛就這樣沉寂了下來。
車子在夜幕降臨前疾馳到了觀禾山莊的門口。
施令窈小睡了會兒,雙腳剛一落地,小腿莫名有點發軟,後又不得不重新窩回了真皮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