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茉沒想到,在這白茫茫一片中,還會也有同樣來寫生的人。
她轉過身,看到一個長相清澈幹淨,像是小奶狗一樣,很乖的弟弟在打招呼。
他漆黑的眼底的比雪還要純粹,對于國畫的熱愛,很摯誠。
舒茉沒拒絕他,反而笑着說:“好。”
兩人簡單地交流了一下,才發現,是同院系的學姐弟。
男生名字叫顧清,比她小兩歲,如今大三。
圍繞着繪畫方面的專業知識,聊得酣暢淋漓,就連剛失戀的難過,也悄然被治愈了些。
“學姐,你冷嗎?”
冰天雪地裡,顧清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對上少女疑惑的目光,他陡然紅了臉:“那個……那個……”
“我看你,鼻尖凍得通紅,我正好熱!”
男生說得緊張又磕巴,恨不得下一秒鐘就鑽進地裡埋着腦袋,不見人了。
舒茉看着他的模樣,失笑了聲:“謝謝。”
但還是把外套又還給了他,保持着适當的分寸感和距離感。
之前上學的時候,就有同學說,她看起來很溫和好接近好相處,但其實想要真正走進去内心很難。
始終秉持着一道防線,把很多人拒之門外。
兩人在青林市待了快一周的時間寫生,偶爾讨論一些學校的事,舒茉完全與外界隔絕,隻覺得渾身舒暢。
可終究還是得回去,“如夢令”是她的心血,更不能就這麼扔下不管。
在剛到京北出機場的時候,舒茉的手機就恢複了開機的狀态,冷不伶仃一個電話措不及防打了過來:“舒茉,你去哪了?為什麼這麼多天聯系不上?”
是舒母,她明顯是在壓着怒氣,分外嚴厲地問。
舒茉抿了抿唇,低聲回答:“外出寫生,手機沒信号。”
舒母深吸了一口氣,似是顧及着有人在,要保持豪門貴婦的修養,隻是說了句:“馬上回家。”
風雨欲來。
她躲避不了,隻能迎面而上。
舒茉呼出一口氣,打車往舒家别墅的方向走,一路上,心髒一直上下不停地跳。
匆忙又瞥了一眼手機,容聿的消息赫然彈了出來。
【有什麼事别自己扛,容二哥哥在呢。】
還附帶了一個很可愛的小狐狸比心表情包。
很難想象,這個表情包會是他發出來的。
舒茉心底的緊張微微被驅散了些許,心尖像是緩緩流淌過一股暖流。
但越是接近舒家别墅,那股壓迫感會越強。
如今她已經主動提了跟謝硯安分手,等待她的命運會是什麼?
和誰聯姻?一概而不知,才越是恐慌。
宋管家已經在門口等候了,見來人,臉色也有些嚴謹:“小姐,夫人臉色不太好,您多注意。”
舒茉對他露出和善一笑:“謝謝宋伯,我知道了。”
舒家對她養育一場,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不管是誰,她嫁。
僅此而已。
慢慢地越過布滿花香的寬大的院子,步入正門,第一眼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人。
舒茉一時失了态,眼睛都紅了,聲調擡高:“謝硯安,你怎麼在這兒?”
話音剛落,舒母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低聲訓斥道:“小茉,我什麼時候教你,這麼沒禮貌了。”
“學過的規矩和禮儀,出去一趟全忘了?”
“小謝今天來,是談你們結婚的事。”
前兩句,舒茉已經聽習慣了,無傷大雅,可最後一句,她眸底滿是不可置信:“結……結婚?”
舒茉嗓音壓迫,嚴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嗯,我們家和謝家有一筆重要的合作,出不得任何問題。”
“你先跟小謝領證,婚禮可以暫時不辦。”
是通知,不是商量。
舒茉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她大腦非常亂,視線落在一旁的謝硯安身上,灼灼而固執,像是在問。
是不是他提出來的。
謝硯安自知心虛,避開了她的目光,雖然卑鄙,但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挽回。
幸而,謝家的實力比舒家要強上一點點。
他見小姑娘臉上完全失去血色,一時間也有些過意不去,隻好走了兩步過來,拉着她的手臂,溫聲道:“小茉,分手的事,就當兒戲過去了。”
“嫁我不好嗎?”
“總比那些四五十的老頭子強。”
舒茉現在聽到他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看到這張僞君子一般的臉,就直犯惡心,甚至有些想吐。
可舒母在這,她又不能反駁。
養恩大于生恩。
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可,嫁誰都比謝硯安強,至少無愛也就無恨。
至少不用天天看到那張曾經奮不顧身喜歡過的人的臉,心梗乃至堵塞。
舒茉終究是沒忍住,把他的手臂重重地揮開,發恨一般的目光瞪着他,滿是破碎。
拼命地咬着下唇,仿佛這樣能控制住自己失言。
舒母知道小情侶之間的小打小鬧,分手在她看來不值一提,隻好宣布道:“那就這麼定了,二月初二是個好日子,那天你們就直接去領證吧。”
“媽——”
舒茉還想再掙紮一下,可她被道德和養恩架在火上烤,一時間也無措了起來。
而謝硯安,适時地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情地說:“小茉,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
“除了我,你還能嫁誰?”
舒茉現在被他碰到,就渾身細胞都在發顫,他是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跟着母親一起逼迫她。
就在她腦海裡天人交戰,最終,即将要認命的那一刻。
恍惚間,聽到了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像是破開黑暗的一束光,如同神祇降臨。
“嫁我。”